不要挡我!
声音从口中疾冲而出,一如我不停歇的脚步。我穿过玻璃门,触眼所见是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面、穿得一身白的人们,有些手上抱着文件,有些推着车子,每双眼睛看到我时都露出一样的表情──先是讶然,而後变成惊恐。
我横冲直撞,踢开挡在我前面一个抱着小孩的妇人,母子两人都摔倒在地上,母亲用身体护着哇哇大哭的孩子。那模样,我看了就心头火起。
──你不是也曾经这样对待我吗?
我随手抓起旁边的点滴架,也不管背後传来一声惨叫,对着母亲的头就砸下去。
不再留恋现场,我大踏步穿过宽广的白色空间,寻找电梯。後方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有两个人追了上来。
我心情正不好!
护理站在转角处,我从最靠近我的工具推车上抓起瓷制的沉重磨药碗跟勺子,转身对准其中一人的脸丢出去。碗发出钝重的声音命中目标。第二个人的手伸向我,剪刀早已久候多时。
有个护士想要按警急求救铃,我在响彻室内的铃声中间扼住她的脖子。
──这是你逼我的!
──要不是你躲藏在这里,我需要做这种事吗?你应该在我身边的!应该跟我在一起的!
对了,我留在护理站干什麽,我来这里是要找人的。
我要找到你,这个背叛我的人。
护理站的电脑还开着,我敲了另一个护士的头,检查电脑。结果一如我所料。
电梯间在走道的尾端,四座电梯,其中一座在十层楼上,两座正在移动,最後一座在我抵达时正好开启,两个年轻女孩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我的时候发出了尖叫。
吵死了!
我踩过她们走进电梯,电梯里的镜子在我面前映出的是你的倒影,你用不太高兴的表情跟我说「调皮捣蛋可以,不要给人家找麻烦」。
──你难道不晓得,我的调皮捣蛋,或者我给人找什麽麻烦,全都是你害的吗?
因为我始终心神不宁,能够带给我平静的人,就只有你而已。你不明白吗?我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摸摸我的头,对我笑一笑,就这样而已,这麽小的要求,你都不愿给我,那你还能怪我什麽?
我一拳捶向镜子,哗啦一声,你的脸在我的拳头底下碎成片片。
电梯门开,是空荡荡的、白色的长廊,警铃声在头顶上响个不停。
我不去管它。
走廊上有我要的武器,底端就是我的目的地。
门锁着。
我拿起武器狠狠撞它,本来就不厚的门磅一声破开,我看见了你。
你站在靠窗的病床旁边,我进门时你已经站起来,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浑身透红的我。
啊,即使你的表情那般愤怒、一副铁青,我还是好开心啊。看到你的脸令我愉快。
但是你用卫护的姿势保护着的那张床就另当别论。
「嗨。我来了。」
我知道自己在笑,我的嘴角在上扬,语气轻快,好像只是要找你出去看场电影。
你没有说话,只是稍微挪动了一步,挡住我的视线,不让我看见病人。我们中间回荡着机器规律的哔哔声,跟呼吸器运作时发出的呼噜呼噜声。
「让开。」
你没有回答我,只是摇摇头。
「我说让开!」
你还是摇摇头。
「她对你那麽重要吗!比我还重要吗!那麽一个满脸都是刀疤、只会躺在那里打点滴的人,有哪里好?」
「把她打得遍体鳞伤,还拿着刀在她脸上画蜘蛛网的人,凭什麽说这种话?」
──那是因为你保护她!你离开我,走向她,在我去找她的时候替她说话!
──我比她好得太多,你还是不懂吗?
我再往前走一步。又一步。
你还是不移动脚步。依然挡在她的前面。
我再也不能忍受了。
警铃声停了。
我坐在车子里。
我四周的人在嗡嗡低语着什麽,红色的灯在我视野的角落里打转。
但我已经不觉得那些灯光跟声音嘈杂了。
我只知道她已经再也不能阻挡於你我之间,因为你在我的怀里,安安静静的,不再对我怒吼。乖乖的。乖乖的。
啊,好一个宁静的、晴朗的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