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她哭得更急,说不出任何有用的字句,却也不敢伸手抱他,怕牵扯到他全身满满的伤口。
她突然想起当年和他初见。
自她有记忆以来,便只有娘和她一同生活。
娘是大齐人,年少时却被夷族人俘虏强暴後怀了孕,当被救回来後,无论如何也打不掉的她,便这样出生了,不被任何人冀盼的来到这世上。
杂种,他们是如此唤她的。
周遭的人们都不愿接近她们,甚至时常欺侮着娘亲和她。即便是外家也不愿接纳她们。最终娘带着她离开了外家,在平阳城布衣巷中开了小糕饼摊子,依靠着那微薄的银两生存。
而即便她们只求能安稳的过日子,却依旧只是奢望。
大齐和夷族之间的冲突,在平阳城中只会被更放大。
无数次的欺侮、数不尽的嘲讽。
没多久後,娘病倒了,可她们却连大夫都请不起。最後她一边照顾着重病的娘亲,一边顶下糕饼摊子。但当不知道几次,她做的糕点再次被狠狠掀弄在地上糟蹋後,她终於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时他一袭月白锦缎衣袍,明明看去华贵非凡,却没有丝毫世家公子派头。他随意的坐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捡起被人打翻的糕饼咬了口後,桃花眼儿笑眯着,轻声问,「这饼多好吃,哭啥呐?」
从那天以後,再也没有人来欺侮她们。
她後来知道了他是城中最尊贵的容家小公子,那麽高高在上,跟她截然不同的人。
他三不五时总爱凑过来,明明是那样风华万般的人,却又憨实的让人不知该气还笑。他总偷偷摸摸过来,缠着她要她做糕饼给他吃。
「不能让小姊姊知道,她总说吃外头吃食会中毒。」他一双眼儿极美,却扳直了脸,看上去反而不会让人觉得严肃,却更魅惑万千。
「那你吃这不会中毒吗?」她无奈的问。
「如此美味,死便死吧。」他笑眯眯的回答。
她知晓他有极爱他、他也深爱着的家人。他是如此被宠爱的人,和她如此的,格格不入。
但他却总是不在乎一切,即便进了军营後无法时常过来,却又总派人过来关心她。
为什麽呢?她凭什麽呢?
他是她生命中除了娘亲外唯一的温暖,於是不知不觉中,她满心满眼便只有他了。
可他们又如何有可能在一起呢?
她甚至连平民都不是,只是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夷族杂种。
然後她遇见了夷族派来的人。
他们说她爹是夷族的可汗,她是夷族的诺雅公主。
他们说爹爹找她很久了,他们甚至也知道她深深的爱着容骅。
「你们能在一起的。」他们这样说着。
只要她回到夷族,回到原本就属於她的公主之位,就可以的。
她太自私。
她明明知晓他是多麽的、多麽的深爱着自己家人,却为了想跟他在一起,而答应了那根本充满着欺骗的话语。
他们承诺过的,承诺过她会让容家人好好的。
是她太天真,明明不可能、明明不该拥有,却起了贪念,最终才会如此。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他明明就是她人生当中唯一的温暖,为什麽她却如此伤害了他?
她哭得更凶,看着面前狼狈的他,极轻的说,「我会弥补一切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