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言快进来吧。」宋子谦边说边看着眼前立刻正襟危坐的容晔,不由得内心叹道果真是一物克一物啊。
容晔突然觉得有点紧张。初见面时她才六岁,如今过了八年,她十四岁,李启言也已经年方二十了,但一想到这样的差距便让她开始不安,这八年来他会不会早就忘记了当年那个小娃?会不会有什麽丫鬟、表妹红袖添香?他会不会觉得她这样的面容太过艳丽?会不会他喜欢的是素雅的小姐?
当年他说他喜欢文静的,她记得,她当时一回平阳关便努力想学习自家姐姐容静,容静人如其名,端庄雅静,但偏偏她只觉得越学越吐血。於是她想,李启言个性不是温文尔雅吗?那配她这样跋扈嚣张的个性不是更恰好?但想是那般想,如今隔八年要再见面,她竟然犹豫了……
「骅儿,发什麽呆呢?」
容晔听到宋子谦的叫唤立刻回神,赶紧抬起头一看,恰好对到一双眸色黑漆深邃的凤眼。
「容弟。」李启言笑着问候。
李启言一袭鸦青色的锦袍衬的肤色越发白皙,凤眼微挑,乌黑眼珠上仿似沾染雾气,看去清冷氤氲,薄唇苍白而毫无血色,身形修长,挺拔如松。明明是已经稍热的六月天,他却披了件毛领墨色大氅,看上去略微单薄。
容晔觉得自己心跳的好快,耳稍不经意地红了。
「李兄。」她拱手行礼。
「启言你快点坐下。」宋子谦身边的小厮赶紧张罗身边坐位,看着李启言坐下後,又说,「你身子不好,若非容弟八年才回来一趟,也不会轻易唤你出来了。」
「不碍事的。」李启言笑回,然後轻咳。
宋子谦瞥了眼不说话的容晔,发现她耳稍发红,美目满满爱慕,不禁轻叹,分明是她要求的宴席,却一脸羞怯,看来还是仅能靠自己了。真是不怕神对手,只怕猪一般的队友。
「近来求医有进展吗?」宋子谦问。
「一如往常,快一年了,大概也无望吧。」李启言端起小厮帮他泡的茶笑说,「子谦、容弟,我仅以茶代酒了。」
容晔看了眼李启言身边的小厮後,脸颊耳稍却依旧带着霞红,却嘴角扬起,也拿起手边酒杯,「李兄唤我骅儿吧,子谦哥也是如此唤我的。」
宋子谦顿觉自己在被利用,却又不敢拂了小祖宗的意,连忙回敬,「是是,既为容泽之弟,当然也是我宋子清之弟,也莫再喊李兄了,喊启言哥吧。」
容晔头一次觉得宋子谦这哥哥真是太有用处了,她当机立断喊了声,「启言哥。」
四个丫鬟眼观鼻鼻观心,都假装没看到主子厚颜的举动。
「骅儿。」李启言从善如流,笑着唤了声。
容晔听见他和人一般清新秀雅的声音唤她,真是一颗心都化了,恨不得立时改名容骅才好。
「咳,启言最近身子还好吗?」宋子谦看不下去容晔含情脉脉的眼光,赶紧打断。
「无进展,也习惯了。」他垂眸,眼睫长而翘,一旁容晔看了心痒的很想用手拨看看,「皇上圣明,仅望能多对大齐尽绵薄之力。」
容晔露出了不明白的眼光看向宋子谦。
「前几日圣旨方下,晔……骅儿你不知道也是常事。」宋子谦差点叫错名字,果断无视错误继续讲解,「日後启言便为参知政事,此等喜事,该敬酒。」语毕便拿起酒杯往李启言一敬。
容晔一听也立刻敬酒,但忍不住瞪了眼李启言身旁的小厮,很好,素罗,这等大事竟然还未跟主子她禀报,她眯眼,素罗只觉背脊发寒。
「恭喜启言哥了。」她赶紧也跟着敬酒。
从二品的参知政事,虽无实权却能进入政事堂议事,这个非正式官位的官职也是最适合李启言如今身分的,果然安景帝虽然是个狗皇帝但还是有点眼光。
後续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後,李启言身边的小厮开口提醒,「公子,该是时间回府用药了。」
李启言起身行礼,「子清,骅儿,改日再聚。」
容晔立刻跟着起身,「启言哥,我送你吧。」
「去去去,好好看着你启言哥上马车。」宋子谦也不抬头,只看着酒杯,彷佛那是多了不起的名品。
容晔默默在心里帮他加分,觉得宋子谦今天真是太识相了。
她立刻殷勤的走到李启言身边,一点也不给对方拒绝的空间。「哥哥,走吧、走吧。」
李启言忍不住轻笑,「骅儿可真与小时无二样。」
「是称赞吧?哥哥必定是在称赞我吧?」她轻挑眉,眼儿微眯。
容晔是打死也不可能承认自己在他印象中可能是霸道、无法无天。
「是是,必定是称赞的。」他回,续又忍不住的咳嗽。
小厮和暗卫都假装没看到。
丫鬟们觉得小姐真是太太厉害了,脸皮必定是厚到突破天际。
容晔没察觉其他人在心底偷偷诋毁她,她只是看着李启言直不起身、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担忧的伸手搀扶,忍不住开口,「哥哥你这病……」
「无事的,习惯了。」当咳嗽终於停下後,他轻声说,後轻推开容晔的手,「送到这便可了,骅儿你先回去陪子清吧。」
容晔看着李启言站在马车前的挺拔身影,後又看向他狭长凤眼的乌漆瞳眸,心跳再次忍不住的加快。
自己到底是有多痴迷这张面容啊?她默默想着,然後又红了耳稍。「哥哥上车吧,上车後我便回去。」
霎时微风轻拂,李启言看着容晔被风吹起发丝後露出的白皙耳朵,愣了愣,而後换他脸颊稍红,轻声道,「告辞。」便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容晔看着离去的车影,心微微酸涩,要什麽时候才能再见面啊?但她轻叹口气,并不着急,她今天的目的只是想套近乎。於是在李启言离开後,容晔非常势利的不想浪费时间在宋子谦身上,赶紧也带着下人们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