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办……？」蹙紧清秀的柳叶眉，少女苦恼的伫立在床边。
从没有想过自己首次降临人间，便触发了一场意外，还要让自己即将守护的对象处於生死边缘。
此刻，佩尔觉得自己好失败啊。
「韦栩风，你千万别死啊……」把额角紧贴韦栩风的额角，佩尔那头又长又黑的发丝如瀑布般覆盖在他身上。「醒来啊，醒来啊。」
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回应，佩尔集中精神的再试一次。
「韦栩风、韦栩风，醒一醒、醒一醒啊……」
"你是谁？为什麽騒扰我的睡眠？"
终於，脑内传来了韦栩风那道凶恶又不耐烦的声音，佩尔如释重负的淌下两行清泪。
「我、我是佩尔。不过我是谁一点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现在跟我一起祈祷啊。那你就可以醒过来了！」
"为什麽？"
「为什麽……？」佩尔为难的轻咬下唇，不懂怎样跟他解释，虽然她身为天使，可是她的祈祷从来
没有被实现过。但她相信如果是祂所爱的人类向祂祷告，祂一定会实现的。
「因为只要你跟我一起祈祷，那祂一定……」
"为什麽我要醒来？"
他打断她。没有兴趣再听她那些神怪的理论。虽然他不知道她怎样闯入他的意识，但他也不在乎。他只是想静静的睡下去。
「要是你不醒来，你就会死啊！」佩尔理所当然的说，以为这样他就会明白固中利害。
"是嘛。"
无所谓的轻啍两声，然後，一切回复平静。之後，无论佩尔再怎麽呼唤他，他也不再回应。
「嘿，你别这样啊……最多、最多你醒来後，我答应你，我助你完成你所有的愿望啊。」
"啍，你帮不了我的。"
「可以的！无论是任何事也可以的！」见他还有反应，佩尔兴奋的没了理智地应允一些她办不到的事。
虽说佩尔是守护天使，却没有童话中的无边法力。因为所谓的守护天使，无非是祂和人类之间的传信员，保护人类的灵魂免受罪的沾污，并且适时借助祂的力量协助他们重回祂的怀抱。
而天使力量的大小来自祂的赋与。在有需要时以祈祷寻求祂的帮助，只可惜，佩尔的祈祷十之八九是失败收场的。
"那让死去的人复活啊。"
平板的语调，源於他压根儿不相信她可以引发奇蹟。
佩尔一恍，没想过他祈求的是连最高级的天使也办不到的事。
「不可能的……」
死去的人不可以复活的。这是祂定下的规则。
自最後的奇蹟後，祂便将世界分成了三个不同的空间，天使的世界，人类的世界，还有死後的世界。这三个世界只能够单方向的流动，也就是天使可以变为人类，停留在人类的世界，相反便不可以了，而死去的人也不可能重回人间。
「没有其他了吗？」
"那让时间倒流吧。"
「这……也是不可能的……」
"那你可以做到些什麽？"
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嘲讽，佩尔认真地罗列一些她「应该」办得到的事。
「我可以帮你赚很多很多钱啊，或者是成为很有权势的人……」
"你走吧。我是生是死根本与你无关。"
「嘿，等等、等等！」见他似乎想再封闭起自己的意识，不再与她沟通，佩尔慌张的哭着说：「可以的！我可以帮你让时间倒流的，但是、但是你要让我知道为什麽你要回到过去。」
虽然说谎是犯罪的，可要是他死了，她犯下的罪更大。
……
沉默在回响，有一瞬间，佩尔以为他识破了她的谎言。她哄他把原因说出来是想找出他心底最深的渴望，如此一来，她就可以想出让他继续活下去的法子。
"我想救她。"
他说。纵使理智地知晓她根本做不到，但听见她如风般的轻语，希望仍悄悄地潜入。
「她？」
"我妻子——唐愉晴。"
「没用的！」震惊过度，佩尔没有深思就脱口而出。「命中注定只要你们在一起，她就要为你牺牲。」
在有关他的档案里，有这麽的一句——
唐愉晴为救韦栩风而丧失生命。
那是早在他们认识前便记载着的事。
纵使佩尔因他的深情而深受感动，奈何祂早已决定了一切。
"为什麽？！"
他从没有想过她的死是因为他们也爱上对方！在祂眼中，相爱也变成罪了？！
「不知道。」佩尔细声的说，没敢表露对祂真正的评价，只能柔声安慰道：「就算时间可以倒流，你也不可能不爱她，不和她一起吧。所以，别如此执着了。醒来吧，你还有光明的未来。」
"我可以！"
「啊？！」
"我可以不跟她一起，我可以不爱她！只要可以救她！"
不理会心底叫嚷着的不甘、不满，忍受着命运弄人时的无奈、痛苦，他自欺的说：
"意外发生时，她才二十岁啊！十六岁前，她已经因为心脏病，没有机会好好享受人生！为什麽要在她的生命才刚开始的时候，就夺去她所有！如果她失去一切是因为我！那我不和她一起了！那我们不再相恋了！是不是这样，你就可以帮我，让我去救她？！"
彷佛被烫着般，佩尔急速的离开了他的额。韦栩风强烈的痛楚传达了给她，她的眼流不由自主地溢出。
此刻，佩尔是如此的羡慕那叫唐愉晴的女人，几乎是要妒忌她了。
她被一个男人如此深深的爱着，即使她的幸福对他而言是毒药，是比凌迟更甚的痛苦，他也会毫不犹疑地为了她而牺牲。
她多渴望自己在别人的心里也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紧握挂在颈上的菱形水晶，佩尔双手合十，作出祈祷的手势。
随着浅绿色光芒从指缝间透出，她听见一道温润如清泉的嗓音。
水晶颈链是她和处身天界的天使沟通的工具。
「佩天使，有什麽事吗？」一声温柔的询问引出更多的泪水，安抚了意外发生後便慌乱不已的一颗心。
大天使长一直也喜欢称她「佩」而不是「佩尔」的，也剩下他仍当她是天使。
真不明白祂为什麽在创造了天使的同时，又再创造人类，他们是如的相似，如此的接近……同样也会犯下祂最讨厌的罪……
妒忌、憎恨、排斥不单止在人类之间发生，也充斥在天使间。
如果天使真如人类所形容般圣洁，本来位於天使界最首位的路西法大人就不会因为妒忌和自负而背叛祂，坠落成为撒旦，从此和仍站在祂这一边的天使争夺人类的灵魂了。
「大天使长，我又犯错了。」咬了咬下唇，她哽咽地道。「因为我的出现，韦栩风发生了意外。然後，他不愿意醒来了。」
停了下来，佩尔犹疑着如何告欣大天使长韦栩风几近荒谬的心愿。
大天使长没有出声，耐心地等待佩尔慢慢道明来意。
「他想回到过去，挽回唐愉晴的生命。但……这是不可能的吧？」她嗫嚅地道，心知这是一个不会被实现的祈祷。
「为什麽不可能？」
「因为那是祂决定了的事啊！」而祂一向也不会改变心意。祂只理会他们是否符合祂的心意，而不在乎他们的心意。
「所以你想我怎样帮你？」
「我……」她也不知道。
「为什麽不祈祷？你也知道天使的力量全来自祷告。」
「因为……」祂从未应允她的祷告。
佩尔不敢坦白的说出来。从不曾被实现过的祈祷，简直是身为天使最大的耻辱，更像是宣示了祂对她的厌恶。所以她找来了另一个藉口。
「因为我的力量太渺少了。这样的一个愿望，是需要很多的力量的吧，但我连普通人类的力量也没有。」
「你觉得人类有更强的力量？」
「当然！比起天使，祂更加爱护人类。即使他们不像我们般祈祷也能引发奇蹟，相反，我们就不可以了。」
从来，祂对人类的宽容也是比对天使更大的。同样是坠进罪中，人类可藉神之子的血被洗净，但路西法大人呢？那些参加了那场战役，现在被称为魔鬼的天使们呢？他们就得不到相同的待遇。
「既然如此，请他和你一起祈祷吧。合你们的力量，将心意传送到祂那儿。」
「祂会答应吗？」如此荒谬的要求，她才不相祂会答允。
「我也不知道，佩天使。这是你自己才可以决定的。佩天使，我要走了，你要加油。」
浅绿色的光芒随着渐弱的声音消散。弥漫在医院中的消毒药水味再度涌进她的鼻腔。
紧皱的眉毛没有因刚才的一席话而稍微放松，反而更是皱成一团。
她自己决定？！
怎样决定？！
以什麽力量来决定？！哑谜式的说话让人如坠五里雾中。
咬了咬牙，佩尔决定放手一搏。反正，最坏也不过维持原状。
「韦栩风，你真的要救她吗？」再一次，她进入他的意识中。
"可以吗？！"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单从他兴奋的声音，她已想像到他眉飞色舞的样子。
为什麽这麽高兴呢？难道他忘记了，他要她活下来的代价，就是他们不可以再相恋。那又有什麽意义呢？
「即使你可能眼白白看着她爱上别人，你也要回去吗？」她残忍地提醒他。
事情的残酷不在於不可以拥有，而是曾经拥有，如今一切却成梦幻泡影。记忆中那些开心快乐的回忆更突显了生命所开的玩笑，那份哀伤将比不曾拥有更加磨人。
"即使这是最终的结果，我宁愿她活着不再爱我，也不要她爱我却死去了。"
心犹如被撕裂成两边。
短短的几句话，他说得很辛苦，却没有犹疑。
「那我们一起祈祷吧！这样你的希望或许就可以变成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