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少霖懂事以来,他就非常清楚自己体内藏有另外一个人格。他与「他」的性格相反,喜好也不相同。少霖温和;「他」冷漠,少霖喜欢看书;「他」则是喜爱绘画。虽然当「他」出来主导身体时,少霖便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但他们透过写日记来交换彼此经历的事物,因此能够明白「他」的事。
「他」第二次出来的时候,是在少霖的父母为了妹妹将来要读的学校起争执。
「当初说好要让少雅读她自己想要的学校,你现在竟然反悔,要她去读高中?」母亲站在少雅前面,和丈夫对峙。
「去念烘焙科是有什麽出路?我不答应!少雅,你跟我读高中就对了!」父亲怒不可遏。
「你不可理喻!少雅好不容易对烘焙产生兴趣,你不要抹杀她的兴趣!」母亲扞卫女儿的梦想,尔後转过身子,对面无表情的少雅温柔道:「宝贝,别担心,妈妈会帮你争取你想要的学校。」
她微微点头。
父亲见状,又想继续开口,不料却被人打断。
「你给我闭嘴。」望眼过去,原本应该待在房里看书的男子此刻站在楼梯间,温和的表情被冷漠取代,气势也与平常不同,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压迫感。「一个从不参与儿女生活的人,没有资格替她决定未来。」他冷声说道。
「少雅,照你的想法去走,不用管他。」
「少霖,你简直反了!是谁供你读大学的?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父亲大声咆哮。
「小霖,对不起,是不是吵到你看书了?妈妈马上处理好这件事。」母亲连忙向他赔罪。
「你不是哥,你是谁?」只有少雅看出来他不是少霖。
男子嘴角微扬,「少寒,少霖的第二人格。」
之後,少雅顺利的录取高职的烘焙科,只因为少寒说了一句话:「你说是你供我读大学的?我可不记得你有在我们身上花过一毛钱。我的学费是我自己赚钱缴的。所以,你不用在那装父亲的脸色给我们看。我不需要,少雅更不需要。」
「现在,滚出我们家。你不配待在这里。」
在少寒说出他的身分之後,母亲便失神的看向少寒,没有看过她丈夫一眼。
她的宝贝儿子少霖有双重人格。
「妈。」少雅站在她眼前,出声呼喊。
母亲眨眨眼,回过神,「怎麽了?」
「他有事要问你。」她回答。
少寒走下楼梯,来到母亲面前,开口问道:「妈,对你来说,我是什麽样的存在?」
闻声,她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少霖的表情冷漠,牵着她的手说:「妈,想要什麽,以後买给你。」
当时的她只是笑了一下,摸着他的头,语气温柔:「我只要我的宝贝平安健康,这样就好了。」
原来,我早就见过你了,少寒。
母亲眼眶泛红,伸手抱住少寒,哽咽道:「你是我的宝贝儿子。不管你是少寒还是少霖,我都会像之前一样的爱你。我的宝贝,少寒。」
「妈。」少寒动容,伸出手回抱,「谢谢你。」
在少霖的书桌上放着一本笔记本,摊开着,上头用蓝笔写满了一页。
当少霖洗完澡出来,便看到这一幕,他上前去观看。
「我想你多少有察觉到吧。我是少寒,你的另一人格。我觉得你会想知道我做了什麽事,所以写了这篇给你。
母亲和那个男人为了少雅的事争吵时,你感到疲累了是吗?因此,我出来帮你解决了这件事。少雅顺着自己的心意去报考烘焙科,母亲很高兴,因为她看见少雅露出了笑容。在那之前,我做了一件事:我把那个男人赶出家门,他不配待在这里。然後,我问了母亲一个对我来说十分残忍的问题。也许是我想知道她怎麽看待我,又或许是想给自己一个没有退路的机会,我问她说:『妈,对你来说,我是什麽样的存在?』母亲回答我:『我是她的宝贝儿子。』
老实说,我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很感动。一直以来,我认为自己是不被需要的存在,只是一个依附你的人格。但现在不会这麽认为了,也不会再有想消失的念头。对此,我要感谢她对於我的存在给予了肯定的意义。
少霖,你有一个很爱你的母亲,要好好珍惜。」
他温和的笑了一下,持起黑笔回覆。
「我知道,我会好好珍惜她的。少寒,你在这里,你在这个世界,你在我身旁。
我需要你,少寒。」
少霖写完,便离开座位,关灯睡觉。
虽然少霖个性很温和,但某些话题对他来说是种逆鳞。
事情发生在大学的学生餐厅里。
那些认识少霖的人都知道有少寒这个人的存在,於是开玩笑地说:「欸,少霖,你这麽和善,人又好相处。真不明白少寒为什麽要出现呢?你根本不需要他吧?」
少霖停下吃饭的动作,抬头对他温和一笑,下一瞬,他起身,一把扯过那名发话者的衣领,将他撞上墙壁,脸上的笑意不减,「再让我听到一次,你就不用在这里了。」说完,他松开抓住衣领的手,走回桌子,收拾好餐碗,便转身离开。
此刻,他们知道了一件事:永远不要在少霖面前说少寒的坏话。
少霖不断的在笔记本写着「我需要你,少寒。」柔和的表情布满了严穆。
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反常,因为他在害怕,他怕少寒会消失。
没有多久,他的动作渐渐缓了下来,眼帘开始往下垂,直至最後,眼睛闭阖。
下一刻,他略显疲惫的睁开眼眸,望向笔记本,举笔回应,「嗯,我知道。我在这里,不会离开。我有些累,让我休息一下。」少寒呼出一口气,神情倦累,闭上眼睛沉睡。
而这一睡,便是三年。
「哥。」少雅提着自己制作的面包装进袋子里拿给看向相片的男子,他的表情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但眉宇间却堆满愁绪。少霖回头,笑了笑,「谢谢你,雅雅。」
「他还是没有消息吗?」少雅询问。
「没有,我感应不到他。」少霖摇头,「如果不是有这张相片和这本笔记本,我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雅雅,三年了,我好想他。」他的声音转弱,抬手遮住落下来的泪水。
「哥……」少雅神情黯然地望着他。
少霖放下手,对她笑笑的说:「不好意思,雅雅,可能要麻烦你先离开了。我有点困。」
「好。哥,你好好休息。」少雅点头,随後离去。
「少寒……」他躺在床上,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时间慢慢的流逝,躺在床上的男子终於睁开双眼,他揉揉穴道,让自己疲惫的神情散去一些。他站起身子,走近书桌,看见了一张相片和一本笔记本。
他首先翻开笔记本,看到里头写着「少寒,你在这里,我需要你。」
冷漠的表情因为这句话而扬起一抹微笑,用蓝笔在最後一处空白写上「嗯,我回来了。」
接着将视线移到相片上,那是一张他和母亲以及少雅的合照——母亲站在中间,露出美丽的笑容,手臂各自勾着表情冷漠的男子和神情淡漠的少女。
一阵脚步声打断他的思绪,少雅打开房门,「哥,妈已经准备好晚餐了,等你开饭。」当她抬起头望向他,身子猛然僵住。
少寒嘴角微扬,「嗨,许久不见了,少雅。」
「少寒哥,你醒来了!」少雅罕见地扬起微笑,「我得去告诉妈这项好消息。」她赶紧下楼去传达这件事。
少寒在离开前,回头望了一下相片一眼,之後脸上带着笑意,下楼与她们相聚。
——那是他存在过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