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舒瑀神情恍惚地望着窗外。不知道这样持续了多久,直到看见太阳缓缓升起。
如此晴朗,晴朗到彷佛昨日夜晚那场大雨并不存在,然而它确实是发生过的风暴。
她从来都不希望成为谁的累赘、更不希望成为谁的包袱。她很努力、努力的让自己过得好。她比谁都更拚命,总是把行程排得满满的,满的让自己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她其实一天都没睡好过,但她需要钱,更需要忙碌来麻痹自己。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好累。
真的,好累。
她闭上双眼,才刚阖上眼,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叩叩叩──
随後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你是刚醒,还是根本没睡?」安骐宥缓步上前,凝视着病床上的她,顺手将保温袋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方。
听到声音,牟舒瑀张开双眼,神情迷茫、双眼迷蒙的看着眼前的人。
为什麽他会在这里?
「阿姨他不放心你,让我过来。」像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他率先解释着。
「黎恩呢?」她顺口问了句。
再怎麽样,也不应该是让剧组剧照摄影师来这边照料她。
「他堂姊生了,刚刚他匆匆下新竹去探视了。」
是吗?小黎生了啊……太好了,她等下要传讯息祝贺她才是。
她在心里想着。
接着,她依然眼神失焦的凝视着前方。
「吃饭。」安骐宥从保温袋中拿出保温锅。
「我不饿。」和不久前回应护理师的话一样,她只想赶快打发安骐宥离开。「你回去吧,我已经没事了。」
安骐宥沉默地从锅内舀出一小碗,将熬煮过的清粥递到她面前说,用着不容拒绝的口吻说:「这是我阿姨的心意,不要辜负了。」
甘姨煮的?
闻言,她眼神对了焦,目光凝视住眼前散发出阵阵清香的白粥,心念一动,忍不住伸手接过碗,拿起汤勺一口一口地将粥放入嘴里,直到碗空了,安骐宥自然的接过将碗放回柜子上。
这段时间,他们谁也没说话。
饭後,牟舒瑀偏头望着窗外,思绪一片空白。
就在这个时候,安骐宥忽然唤道,「牟舒瑀,」听到安骐宥的呼唤,牟舒瑀偏头一看,安骐宥直视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後,他说:「我曾经说过很想知道你真正的面貌是什麽,但我现在知道了。」
知道什麽?
安骐宥漆黑的瞳孔清楚的映照出她此刻虚弱的模样。
「现在的你,就是你最真实的模样。没有任何武装、没有任何虚假的笑容,就只是原原本本的你、脆弱的彷佛一碰就会碎的你。」他低哑的嗓音,清晰的传进她的耳里。
在听见安骐宥的话,牟舒瑀好像感到胸口被人重重一击。
顿了良久,她愕然的回道:「……安骐宥,你在说什麽?」忽然,她的心跳加快了频率,她握紧拳头张口辩驳,「我并不脆弱。」
脆弱,等同於无能为力。
她不脆弱。
「至少绝对没有你自己以为的强韧。」他立刻打断她的话,目光炯炯的凝视着她。
心再次一震,在那双瞳孔的映照下,牟舒瑀感到自己无所遁形。
她从来没看过这样认真的安骐宥,认真的让她坐立不安。更或者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她闭上眼,想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好半晌,她再次睁开眼。
牟舒瑀别过头,试图让语气平静,「所以呢?就算是那样又如何?」
「所以我希望至少在我面前的你是不需要伪装的。」
一听到安骐宥的话,牟舒瑀惊吓的偏回头,耳根忽然一阵躁热,「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麽?」这番话,再怎麽样也不该这麽理所当然的说出口才是。
「我知道啊,」他将手慵懒地放在後脑勺,对着她露齿一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什麽东西啊……这人怎麽老是讲些奇怪的话。
牟舒瑀不知怎地有点慌了,随口找了个话题想打发安骐宥走,「你不用回剧组吗?」
「我本来就不需要每天出现。」他理所当然地回着,从自身的包包内拿出一本书放在腿上,「我会每天都去是因为我想跟蒋导学些东西。」
牟舒瑀看着安骐宥的动作,顿时感到不妙,她微微蹙起眉头,不敢确定的问:「你现在拿书……是要在这待很久的意思?」连书都拿出来了?
「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来陪你聊个天……」
「不需要。」牟舒瑀没有犹豫的张开打断安骐宥的话。
「阿姨有令,我不敢不从。」他耸了耸肩,扁了扁嘴一脸无奈。
牟舒瑀无言地望着他,「安骐宥……你比我想像的还厚脸皮。」
放下写真书,安骐宥对她拱了拱手,「不敢当。」
牟舒瑀知道自己说不过安骐宥,也放弃和他争执。反正她不理他,他也不会来吵她,她侧过身压下按钮让床缓缓降下,「……我不是在赞美你。」闷闷地拉上凉被将头包裹在内。
『所以我希望至少在我面前的你是不需要伪装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麽对她说。
──「我不知道我自己够不够坚强,我只知道我没有脆弱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