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段雨泽轻手轻脚的将房门带上,深怕惊扰了还在熟睡的人们。
裹了裹身上厚重的大衣,他独自步行於长廊上,下了楼梯,来到旅舍的大门边。
当手摸上门把时,他的动作忽然一滞,像是想起了什麽而低声叹息,转而走到一旁的窗前。
他用手指拨开窗帘的一角,正好瞧见倪雅坐进轿车中,「碰」的一声毫不留恋的关上车门。
引擎启动,黑色轿车驶入了清晨未散去的薄雾中,不到几秒的时间便消失在段雨泽的视线中。
手里抓着的窗帘已扭曲变形,某个声音在心中不断的催促着他,却无法冲破那扇上了铁链加大锁的门扉,到头来还是只能站在窗前目送她离去。
最终,他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个被他伤害的女孩,没办法当着她的面说一句对不起。
从前他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这次则是眼睁睁的看着机会如流沙逝於掌心。
他恨自己的懦弱,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败给那脆弱的人格,二十几年的人生从来没变过。
想着这些挣扎与懊悔,他忽然觉得头疼,事实上自从第一次乘坐保母车来到山里後,他就老是犯头疼,眼皮也如沙包般沉重,偏偏这些症状总是时好时坏,导致在山下时他没多留心,上山之後更是没时间管理自己身体上的小病小痛。
抬手揉了揉双眸,段雨泽将心中一团糟的情绪收起,并重新推起了武装的高墙,一层层结实的将自己庇护在其中。
正准备回房,响亮的敲击声传入耳里,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也让段雨泽萌生了分警惕。
他静静望着那窈窕身影娉娉婷婷的走下阶梯,来到自己眼前,恍惚之中,似乎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叠了。
挡在额前的平浏海已能拨到耳後,朴素的黑发染上了时髦的栗色,随意的以夹子紮起,却有几绺发丝垂在秀美的颈项边。
即使眼角已出现了不明显的细纹却瑕不掩瑜,而经过了岁月的洗礼,沉着与自信更加突显了女性的美貌,和记忆中的青涩少女相比,更添不凡的迷人风采。
——你好喔,我的名字是……
「您早,萧惠仁女士。」段雨泽朝着女性恭敬的行礼,後者美丽的眼眸深深望了他一眼,精致面容上浮现一抹典雅温婉的笑。
「你是于向阳的经纪人,叫段雨泽?」她的语气格外亲切,一点身为当红女星的架子都没有,却让段雨泽感到不自在,只想赶快逃离她的视线。
虽然心底的感觉无法言喻,他还是沉住气,没把情绪表现在脸上:「是的,请问您有什麽事吗?」
「从前我认识一个孩子,也叫雨泽,我还抱过他呢!」女性笑弯了双眸,段雨泽却丝毫没被她的笑意感染,表情反而变得更加僵硬。
「真是奇妙的巧合。」
「十五年前,我曾和那孩子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後来他们家发生了点意外,我也很久没见到那孩子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萧惠仁垂下了眼帘,甚至不忍的撇过头,无论是表情或是语气中都透露了浓浓的哀伤。
段雨泽没问她为何要忽然说起这些,而萧惠仁是带着什麽样的打算来找他搭话段雨泽也早有底了,她正等着他主动打碎这股不说破的默契。
只不过,段雨泽没必要顺着她的意。应该说,事到如今,再来谈这些陈年旧事又有何意义?
「有您挂心,他真是个幸福的人。」他嘴角轻扬,语气极为轻柔,让萧惠仁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然而当她对上了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眸时,刚到嘴边的话语不禁一滞,温婉笑容也多了几分僵硬。
她读出了段雨泽眼中的陌生与拒绝,像是完全将她阻隔在高墙之外,仅仅是以对待长辈的礼仪来与她互动。
「我还有工作,先失陪了,向阳还麻烦您多多关照。」段雨泽再度向萧惠仁敬礼,接着便绕过了女性往屋里走去,连一点挽留的机会都不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