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是在片黑暗中,Alice有些疲倦地看着前方,那是一张原木色的大书桌,模糊的视野中,一只金黄色精致的怀表摆放在一旁,上头的时间停留在十点十分,但Alice没有在注意这件不重要的事情。
她跳下椅子,慢慢地走到书房门前,打开大门,黑白相间类似棋盘的地砖上有架黑色的钢琴,一见到钢琴,还有些恍惚的Alice瞬间惊醒。
她一下向左看看,一下向右看看,虽然格局很像,但是这个明亮的钢琴大厅里见不到Demmo那熟悉的黑色背影及琴声。
「我离开了吗?」
Alice自言自语问道,但空旷的房间里头没有传来任何人的回应。
红色的小鞋轻踏在黑白相间的磁砖地上,钢琴前的有扇大窗户,窗户外透出比以前大厅还要耀眼的天光,从这点可知,这里并不是从前与Deemo一起弹琴的大厅。
但这里似乎也不是自己在外头的家,Alice虽然恢复了所有记忆,但由於才刚复原而已,关於过去的记忆还有些混乱。
她无法分出现在所待的地方究竟依然是在幻梦中,还是已经回到了所谓的现实,但无论是在哪里,都存在着Hans不在的事实。
走到钢琴前,熟悉的黑白琴键默默地平躺在那,在等待着谁的指尖来再次在那黑白牙齿上舞动。
「哥哥......」
悲伤的情绪还没从心头退去,Alice只能轻按琴键来缅怀那人,突然间,一个女性的声音从一旁的楼梯传来。
「你不应该离开的。」
「谁!」
她下意识的回头望去,但是身後并没有任何人,接着她只能小心翼翼的走向阶梯,阴暗的阶梯通往一个黑暗的地方,不断的往上走,光芒便消失的越多。
在楼梯的彼方,是一片黑暗的天空,类似连接天梯的阳台设计,不知不觉间又让Alice想起与哥哥离别的那一刻。
在黑色的地板上,一片白色的碎片显得相当显眼,Alice走向前,弯腰捡起碎片,有些弧度的白色碎片上有着一部分圆滑的曲线,而似乎是断裂处的地方则呈现不规则的裂痕状。虽然无法认出这是什麽东西的碎片,但她似乎有见过这东西原本的模样。
「你想念Hans吗?」
再次,不知是谁的声音响起,Alice回头望去,身後依然没有任何一人,而在她转回去看着碎片时,原本放着碎片的地上突然多了一张张白纸。
「这是...乐谱。」
捡起地上分散开来,一张张的乐谱,Alice立刻知道要做什麽事情了。
再次来到钢琴前,凭着过去记忆演奏的她,虽然技术根本比不上Deemo,但还是勉强的演奏完整首乐曲,在此同时,旁边彷佛有什麽东西被打开的声音。
「勿忘我吗?」
在前去声音的发源地前,她再回头看下放在谱架上的乐谱,轻声念着上头的曲名,这是一首有着歌词的乐曲,虽然自己演奏起来跟原曲有些落差,但还是能隐约听出这首歌类似乐曲Magnolia的旋律,而这首歌里也有着「由爱而生的骗局」这句话,要不把两首乐曲连想在一起实在有些难。
「由爱而生的骗局。真是讽刺呢。」
她这麽说完,便再次走向刚才声音的来源,经过几番的探询,她找到了一扇之前没打开过的门,她在门前蹉跎着,这时一些细小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在其中似乎还夹杂着说话声。
「找到你!」
Alice用力的打开门来,本以为里头有着刚才一直说话的人,但是里头却只有一大堆叠了厚厚一层灰的杂物。
虽然大部分的东西都被白色的布给遮盖住,但还是也些东西露了出来,例如金黄色的大宝箱,绿色的小盆栽,以及一个新的白色碎片。
「到底是谁在恶作剧啊?到处放满这种碎片。」
捡起摆在箱子上白色碎片,Alice拿起先前拿到碎片,并将两个碎片不规则裂痕的地方连接在一起,没想到两个碎片竟和而为一,成为一个较大的碎片,这个碎片上只有一个方形的小孔,光是这样依旧无法了解这是什麽东西的碎片。
「你看不见我的身影,但还是听得见我的声音对吧。」
神秘的声音再度响起,Alice依照惯例的四处张望,但还是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这时,神秘的声音从虚空中这麽说道:
「去书房里右手边的柜子最下层。」
面对迷之声无缘无故的指引,Alice也只能照着她的话去做,正当她要离开这个杂物间时,原本放着碎片的地方又多了一叠乐谱。
「又来了吗?」
带着新一叠的乐谱,Alice又走向书房,并按照声音的只是将书柜下一层的小抽屉打开来,在里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布料,有黄的有绿的,这些似乎是道具服,而在其中,一件有些肮脏的白袍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拿起袍子,在帽缘的地方有一个用红线绣成的名字,绣法虽然有些撩草,但还是能清楚分辨出上头的文字。
「Celia......。」
上头的名字似乎是这件袍子的持有人名,她好像曾经见过这件袍子,但暧昧的记忆使她无法确定这是谁的东西。
「总之先去演奏新的歌曲吧。」
要继续下次,就必须要继续演奏,这里有着跟大树一样的原理,不断的弹奏,不断的前进。
轻敲着琴键,缓慢的曲调带着点过去记忆的温暖,简单的旋律彷佛在说着回忆过去美好的一切是那麽地轻松、简单。
当乐曲演奏完的那个瞬间,又有什麽东西被打开来的声音,Alice再次向音源走去,而这次,见到的便是一个纯白色的病房。
密闭的空间之中,唯独有一张在医院里才会看见的白色床铺摆在里头,在充斥着消毒水臭味的房间里,许多分离开来的,不规则的玻璃碎片飞舞在空中。
凝滞的时空中,Alice小心翼翼地避开空中的碎片,来到床铺前,仅能见到素白色的床单,以及放置在上头的白色碎片和泛黄照片。
拿起照片,空虚的寂寞从心中涌现而出,两颗泪珠集结在眼角,Alice将那张照片放在胸口紧紧抱住,但没有温度的照片依旧无法填补照片上失去的过去。
那是张Hans和自己愉快弹琴的照片。
望向手中的碎片,Alice轻轻将碎片和之前较大的碎片结合在一起,三片碎片的集结体是一个白色、有些弧度的椭圆形物体,虽然还没齐全,但在上头的方形孔洞让小Alice立刻了解这是什麽东西。
这个是──面具小姐从未拿下过的面具。
「真是愚蠢,要是会想念他,当初何必离开树洞呢?」
迷之声再度响起,Alice紧张得四处张望,但依旧没看见任何身影。
「是你吗?面具小姐!」
Alice对着天花板大喊着,但是面具小姐的声音却冷冷的这麽说着:
「别再用『面具小姐』这种愚蠢的名字叫我了,你应该知道我真正的名字吧?」
听见面具小姐的话语,Alice先是愣了一下子,但没多久便想起那件白色袍子上所绣的那个名字。
「Celia!」
「哈哈哈!你终於正视到我的存在了。来吧,我在上面等着你,过来将『未来』的我完成吧。」
面对Celia的挑衅,Alice本来选择无视,但是当她听见Celia这麽说时,身体却仍不自觉的向上方走去。
「还见到Hans的话,就过来这里吧。」
奔上屋顶,Alice对Hans的思念已经达到了入魔的境界,现在的她,满脑子只有再次见到哥哥这个不该实现的愿望,她的眼中只专注着前方,丝毫没发觉到附近的一切开始变得混暗,以及一直放在四处的面具。
阴风怒啸在整个灰黑的天空中,奔上屋顶,一个熟悉,幽白的身影默默注视着前方,当那身影查觉到Alice的带来时,她只是不慌不忙地慢慢说道:
「你就这想见到他吗?」
「当然,我很想念他,想念到每想起一次便会心痛一次。Celia,这种痛你也懂的吧?」
想起过去Celia阻止自己离开的种种,全都是未来不愿跟Deemo别离,那麽,现在不论是Deemo还是哥哥,谁都不在了,所以两个人受到痛必定也是相等的吧。
「......那麽,就戴上面具吧,只要戴上去就能再次见到Hans了。」
Celia这麽蛊惑着,Alice望向至刚才便一直紧握在手中,残缺的面具,如今早已成了一个完整的面具。
「只要戴上......就能再次见到哥哥?」
「是啊......就能再次见到哥哥。」
听见Celia这麽说着,本来逐渐将面具靠近脸庞的Alice停下了动作,她放下面具看向眼前的背影,神情严肃的这麽问着。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Alice这麽问着,但是Celia却只时如实地重复着她的问题。
「为什麽要学我讲话?你到底是谁?」
「为什麽要学我讲话?你到底是谁?」
又是一样的结果。
「够了!别再学我了,你究竟是谁?Celia?」
「够了!别再学我了,你究竟是谁?Alice?到现在,你仍然认不出我是谁吗?」
Celia慢慢地转身过来,跟平时一样的白袍子及面具来面对着Alice,阴风这时依然狂啸着,飓风吹落了她的帽子,棕色的长发随风飘逸着。
「等等......你要干吗?」
白嫩的小手握着面具的边缘,接着轻轻的拿下,一直隐藏在面具下的容颜终於重见天日。
「不......会吧!」
面具下,跟Alice一模一样的脸孔露出嘲讽的笑容看着Alice。
「这不用什麽好惊讶的吧?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面对哑口无言的Alice,Celia开始解释起来龙去脉。
「我曾经也是『Alice』,跟你一样,接受过Deemo的温暖,体验过跟Hans的离别,也在这里了解到当初的那个『Celia』是为了什麽而阻止我。」
「真的吗?但为什麽你现在......?」
「很简单,因为我放弃了,我放弃了离开这里的机会,因此我成为了『Celia』,成为了被你抢走哥哥,被迫戴上面具的面具小姐!」
「我......没有......」
「你还有好意思说你没有?说说看,一直以来,Deemo的温柔究竟都给了谁?」
Celia嘲讽地咆啸着,眼中早已见不到当初那个Alice的多彩。
「我......」
Alice无法替自己辩解,自己的确一直都独占着Deemo的温柔,一直以来Deemo的琴音是都为了自己演奏没错,但是──
「既然如此,那我就有更多理由要离开这里!」
她突然间如此大声的宣告,然而看似一派轻松Celia却开始一脸不敢至信的看着她。
「为甚麽......会有这样的决定。」
「那是因为,只要我离开了,那麽Celia就会变回Alice吧,你就会变回我,这样,你就不用再痛苦了。」
「你哪来的自信?谁都不敢保证你离开後,我会何去何从?」
对於另一个自己的自信,Celia并不是不相信,只是还是有几分疑惑存在着。而对Celia的质疑,Alice只是从容地这麽说:
「因为.....哥哥他是绝对不会任由Celia消失的,再这麽说,你还有我,我们都是哥哥的妹妹啊!」
听见Alice的话语,Celia顿时惊醒,她终於理解到那时Hans对於自己所说那些话语的意义。
「Alice,回去吧。」
在逐渐崩毁的的平台上,目送Alice离去的Celia听见消失身影的哥哥在虚空中对自己的呼唤。
「不要叫我Alice!我现在的名字是Celia。」
她歇斯底理的大喊着,现在的她终究还是见证Hans离开的瞬间,对於已经经历过一次的她而言,这是最不想面对的结局。
「......Celia,回去吧,不用在眷恋了。」
「回去?我还有哪里可以回去的吗?你还不了解吗?你就是我的一切,我的归属。」
「.......听话,回去吧。」
「够了!别想呼巄我!我可是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你最纯真的妹妹了!为甚麽还要对我那麽好?」
Celia转身过去,她黑色的影子中,幻化出数以千计的黑蛇,每一条蛇都温顺地在她身旁蠕动,虽然现在的她已经失去离去的资格,但是她还是拥有着能改变部分事物的能力,而这些黑蛇便是她召唤出来,通往对离去的Alice最终试炼的路径。
「Celia......不管你现在叫作什麽名字,不管你觉得自己到底是谁,你永远都还我最亲爱的妹妹,所以......那些话也是送给你的,再见了,我最亲爱的妹妹,还有......活下去。」
Hans最终还是消失在虚空之中,Celia外表虽然看似不为所动,但内心早已枯寂冷痛。
「现在的我,心中只剩下这些忌妒的利威坦了,我还有什麽资格自称你的妹妹?」
黑色的蛇影包围住她,成为一团黑影,最後消失在空无一物的星夜中,而在消失的瞬间之後,只留下些许淡蓝色,如老鼠耳朵的花瓣飘落。
时间拉回现在,Celia低头轻笑意声,接着抬起头来对着眼前另一个Alice这麽说:
「接好!」
她将手中自己一直持有的白面具抛向Alice手中,Alice小心的接住抛来的面具,接着疑惑的看着Celia。
「回去之後,不论是我还是哥哥.....不管是谁,全都不在喔!这样也没关系吗?」
Celia这麽问着,然而Alice却只是看了下从Celia拿来的面具一眼,接着便默默笑着道:
「嗯......没关系喔!谢谢你,Celia,其实你只是想保护我对吧?」
握着手中的面具,Alice轻笑着,看见她那释怀笑容的Celia默默地退到一旁,让Alice的眼前只剩下那片幽暗的苍穹。
「好了,该离开了!」
在一旁的Celia这麽说着,Alice紧握着手中那张苍白的面具,看向Celia一眼,Celia轻点头示意着准许她的离去,Alice便向前一步,来到阳台的最前端,最接近黑暗的一端。
冷冽的风依然吹拂着,但胸口再也不再寒冷,Alice不再以双手紧握着面具,反而改以单手紧抓着。
接着,她退後一步,然後向前助跑奋力一抛,手中的面具在空中旋转落下。
一阵耀眼的金光至面具的额头闪出,化作裂痕的光彩随着面具的破碎迸裂而出。
闪耀的金白之光就这麽从碎裂成点点残片的面具中涌出,温柔地包围整个梦的世界,连同站在阳台上的Alice。
原本一直痴痴望着面具的Alice眼皮一沉,身体如铅石般的沉重,意识逐渐朦胧,只能任凭身体倒卧在光彩之中。
再次的睁眼,映入眼中的是幽白的天花板,底下是张有些坚硬的床铺,微风徐徐的从一旁的窗户吹入。
Alice缓慢地起身,吸入鼻腔内的空气夹杂着消毒水的刺鼻味,她转向一旁的窗户,耀眼的旭光从窗外透入房间内。
有些呆滞的她突然间似乎是想到了些甚麽,接着不顾头上还缠绕着纱布的伤口,也不管身上连接着的些许仪器,立刻走下床铺。
一踏到地面,冰冷的触感从光溜溜的脚底传来,虽然有些无力,但她还是奋力奔向窗前。
风从窗外吹进房内,吹动着一旁洁白的窗帘,向外一看,一座城市准备迎向繁忙的晨光。
拂晓之光至山顶透出,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Alice望着这副美景许久,泪水至眼角不争气的流出。
看着光芒,她低声的说:
「哥哥.....你有看到吗?我......已经活下来了喔!已经......没事了。哥哥......一直以来都谢谢你......」
双脚无力的跪了下来,Alice紧握胸口的温暖,眼角的泪水再也无法止住,她以细如蚊蚁的声音这麽说着:
「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