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大人趴在桌的那边,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那个稍早被牠很嫌弃的逗猫棒,听到声音就抬头和自己对看了眼,又继续趴回去调戏那只破老鼠。
猫心通依然关闭着的汪怡娴当然不明白此刻猫大人想些什麽,也没有心思去猜,她现在满头满脑只记得一件事:她刚刚居然指着邻居说他是奇怪的人!
彷佛脑袋里有无限的回放,想到自己脱口而出那半点不迟疑又响又亮的话,汪怡娴忍不住又唉了声,引得一旁猫大人再次抬起了头看她。
看到猫她又想到,人家可是替她把跑丢的猫送回来的,她居然这样……来块豆腐让她砸死自己吧!
不知道第几度的哀号懊恼,汪怡娴忽然感觉前头有个声音,从埋着的手臂里抬起头,猫大人嘴里叼着那根逗猫棒的棍子,拖家带口的跑到她面前、放了下来。
她足足愣了三秒有,直到猫大人似乎不耐久候的「喵呜」才醒神。
这是要做什麽吗?汪怡娴的纳闷,猫当然不会回答她,牠只是用脑袋顶了顶她的手往逗猫棒伸,等她总算「理解」了拿起,这才喵了声、趴在旁边自己开始伸爪去拨,只在她又呆住没反应的时候喵上一声、像在示意她动动。
汪怡娴就这麽一边放空一边当起猫大人的人体游戏架。当然她也不是完全都没在想的,对於方才的失礼她是深切地反省再反省,对於该怎麽弥补像是要往死里想一样……
「啊!」
她忽然一个大叫,手上无意识地一个使力扯了那只逗猫棒;正好用两前爪按着老鼠的猫大人没准备就被这麽一扯,假老鼠飞起砸了牠一鼻子一脑袋,发出又惨又响亮的一声「喵呜」。
听见猫咪的惨叫汪怡娴回神过来才发现自己刚刚又出了包。正想说抱歉猫大人已经先不干了,蹭的跳下桌一头钻进纸箱堆里,任她怎麽喊怎麽叫都不理……甚至连开罐头的声音也不管用了!
事态严重啊……汪怡娴愣愣地想,好像不管哪个都是。可事情总还是得解决的,不然她实在睡不好。
犹豫了会儿,她决定从相对比较简单的解决起。把拉开个口的罐头先放一边,汪怡娴往厨房里翻找了会儿,最後捧了几个小小的透明密封罐子出来。
她觉得这位应该是新搬来的邻居,毕竟这之前她一直没有楼下有住人的印象。既然是新邻居,又是刚刚帮她找回猫的人,还有她又这麽没礼貌的指人家骂……自己是该主动去示个好才对。
刚好前阵子公司的阿桑教她自己作了点腌渍蔬菜,也不知道拿这个当礼物合不合适,不过她有试过味道还不错,就是一点心意嘛……
嘀嘀咕咕又自己设想了老半天,最後汪怡娴一咬牙还是决定就送它了。怕卖相不好看,她还特别挑选比较均匀的部份,选了做出来最成功的三种,分装在小罐,用纸袋提着下楼去。
门板扣合、落锁的声音响了响,屋内变得一片寂静。好半晌後,纸箱堆那儿才响起了窸窣的声音,猫咪探出了脑袋左右看看,又原地等了等,似乎是确定了真没人看着,这才钻了出来,蹦上了柜子。
那上头正摆着刚才被拉开了个口的罐头。
嗅嗅鼻,牠先用鼻子将开口推开了些,只是效果不彰,咬不着……
「喵呜……」
牠不满地哼哼,改以伸爪去推罐头上那块铁片。推呀推呀,总算是弄开了足以让牠品嚐罐罐的空间,大口享用起来。
还生不生气什麽的,等牠吃饱再说吧!
×
站在门板前,汪怡娴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又在心里默默练了几次台词,这才鼓足勇气按下了门铃。
听着那跟自家一样都是卡农的铃声响了一整个循环,面前这扇门却依然纹丝不动,她又按了次结果依然,一时间忽然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回去吗?可是她是来问候兼道歉的……现在叫她回去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勇气。
继续按吗?可现在时候不早了,一直响门铃也是很打扰别人的事……
又纠结了老半天,汪怡娴决定改用叩门,也不管有没有人应了,先把想说的话讲完再考虑!
「楼、楼下的先生你好,我、我是住在你楼上的房客,我姓汪。就、就是刚才你送回来的猫主人……那个,刚刚真的很不好意思,都、都是我乱喊乱叫的,真的很抱歉,请你原谅。」她发现自己比原本想像的还紧张,一段话说得坑坑巴巴的也不知道人家听懂没有;可是都开了头,还是得硬着头皮说完它。「那、那个,我、我自己做了一点小东西,就、就是欢迎你、你搬来这边的礼、礼物,请多、多多指教……呃,不嫌弃的话可以吃吃看……我、我就先放在门边了!」
她的勇敢撑不上多久就很不争气地败退下来,连话都开始说得颠三倒四,倒是音量因为越想壮胆反而比开始大了许多;汪怡娴将袋子挂在门把後便落荒而逃,回到自家那楼想想又有点介意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自己的示好,想想又偷偷摸了下去躲在楼梯间瞧——
紧闭着的门板毫无动静,显得那挂在门把上的提袋分外孤单。
汪怡娴看着,总觉得有股莫名的难过在肚子在脑子里滚,咬咬唇,她想过去把袋子拿回来;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吧,也没什麽认识就拿了东西要给人,谁会这麽没脑袋就收下呢……
要跨出的步伐伸了一半,门那儿忽然有了开锁的声响,汪怡娴吓得赶紧又缩了回去,再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打量。
扣着链锁的门开了道缝,门後有人正往外定定地瞧,好一会儿後又扣上、解了链锁再打开;汪怡娴看到那个好高好高的邻居走了出来,这角度看过去他几乎都快要碰到门框边,要是出门没注意不知道是不是就会撞上去喔……
她有些偏神地想着,而作为揣想主角的人杵在门边又忽然没了动作,如果不是後来头转向看了看,还真会以为那是个人形摆设。
他看到了那只挂在门把上的提袋。
回想了想方才隐约隔着门听到的话,有些模糊,只隐约听出似乎是说了是楼上的房客、要欢迎他、自己做的东西要请他吃吃看……
那声音细细软软的,不经意的听还会以为是小动物在呜呜叫。
范睦言默默地想着,脑海浮现了稍早猫咪自他头上蹦下,走到她脚边轻蹭的画面:主宠关系看起来还有些生疏,却也看得出牠对她或者她对牠的态度都是善意的,冲着这分印象,他才开了门。
拎起袋子,他看着里头三瓶排排放的密封罐子,腌渍过的蔬菜透着不一样的色泽,最好认的是小黄瓜段,另外两罐一时间看不太明白……可是这味道令他很好奇。
默默地又打量了会儿左右,他在想她是不是回去了——直到余光瞥见楼梯那儿有块不寻常的阴影,范睦言顿了顿,拎着袋子转身进屋前,若有意似无意的,忽然开口说了一声: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