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了工作室存放档案的云端,找到放有钱甜上一次手表棚拍成品的资料夹,才发现整批照片都还没修图。她没在花花的交接日志上看到这个项目,看来是被遗忘了。
虽然以钱甜出色的外型来说,照片不修也很美,但她是个非常重视门面的人,社群网上的照片一向要修到完美才上传,这次想必不会例外──无论有没有,舒妤倩都不想冒这个险。她永远忘不了某一次钱甜无预警删除厂商的合作贴文、让厂商大跳脚差点合作不下去的惨况,只因为她觉得那张照片里自己的肤色不够白。
她挑了几张顺眼好看的照片,包成压缩档传给周士轩。
周士轩平常负责工作室的影片剪接,但同时有摄影和美编技能。花花离开之後,便是由他来接手相关工作。只是这会儿舒妤倩档案都丢过去十几分钟、他也已读了,却迟迟没有开始动作。
难道在忙吗?
舒妤倩的座位就在周士轩斜後方,如果有心,事实上可以完全掌握他的工作进度。此刻,他的画面正停留在剪接软体,缩图看起来是前阵子拍摄的商业广告。她翻了翻行事历,发现那支广告不急着交片,至少没有比她手上这件急。
「士轩,可以先帮我修钱甜的照片吗?」她於是喊他,「晚上要发的,客户想先看。」
她不知道周士轩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因为他没有反应,没有回头、没有答覆,也没有立刻打开档案开始修图。他只是继续手上的工作。
奇怪的是,办公室很安静、周士轩也并未戴着耳机,为什麽会听不到她说的话?
一种不是很舒服的刺痒感漫上舒妤倩後颈。她大概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怎麽样的事了。
她耐着性子,试图更平静的开口:「士轩?」
这一次,她把音量提高、咬字也刻意清楚了,周士轩若再没反应,那就绝对是要和她对着干的意思。或许并不想做得这麽过分,周士轩放下滑鼠,但转头看她的表情非常傲慢。
「我在剪片,」他的音调平板,像是刻意一点感情也不放,「要交办工作请排队。如果每次有新的工作进来就打乱我的进度,我会很困扰。」
舒妤倩严重错愕了。
周士轩本来不是这样的性格。以前的他,就算时常处理临时来的工作也会和交办者好好协调,务求两方都能如期完成,也因为这样,一直以来深得她和湛路遥信任。
但现在眼前的他……如果不是不满到了极点,恐怕也不会这样变相抗议吧。
舒妤倩整理好表情,比他更平淡:「我知道你在剪片,但那支片下周三才要交,钱甜的照片却是今晚要用,轻重缓急我相信你分得清楚。除了你我们没人会修图,这就是为什麽我要插队。」
「没人会修图,那是因为你把美编开除了。」周士轩拿起水杯凑近嘴边,埋在杯子後的眼神有一股厌恶,「既然做了决定,後果就要自己承担。」
话说完,他摸着菸盒和打火机走出办公室。看样子气不过,要去阳台抽菸了。
果然是为了裁员的事。
舒妤倩目送他的背影,在办公室木门被甩上的那一刻,她感觉到另一道强烈目光的注视,下意识往左一瞥,正好对上一双躲在萤幕後的眼睛。
是黎子绍。肯定全程目睹她和周士轩的争执。
黎子绍是工作室的企划兼广告编剧,也是年纪最轻的员工,平时软脾气、好相处,工作能力也相当出色,舒妤倩一向欣赏他。
只是此时一对上她的目光,他立刻缩进萤幕後。
心虚似的。
见他反应如此,舒妤倩心又沉了些。
周士轩和黎子绍是员工里的唯二男性,平时就走得近,资遣的事肯定也私下议论过几回。大概得出结论後认定是管理者不当,因此如今沆瀣一气、要和她敌对吧。
从各种迹象看来,她要是再不把这些事搞定,工作室就要解体了。
因此舒妤倩当机立断,扔下手边工作就往阳台去。
她就算再不顾同事间的情谊,事关工作室营运她还是得插手的,毕竟湛路遥已经算是把整件事都赖给她处理了。
工作室阳台是个充满烟味的角落,平时没特别用处便充当吸菸区。此时周士轩靠在矮墙边吞云吐雾,手里还抓着手机,见她进来,他并没有什麽反应。舒妤倩静静站在他身侧,还刻意保留了点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