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锺晴看见韩烨拎着毛巾打开门,一只手扶着门框、另只手擦拭仍在滴水的发丝这恶劣的犯规模样时,已经过了三十分钟。
雨势变小了,锺晴的脸也不那麽烫了,此时的她拿起遥控器,啪的关掉正播放中的特务片,转成游戏机读取出的影音输入端。
「你怎麽像个女人一样洗澡需要那麽久?」她啜了一口还散着热气的拿铁,穿着连身裙款居家服皱眉看他,「我都只要二十分钟,你磨蹭甚麽?」
在她身上略嫌宽松的衣服穿在对方身上不仅合身,还有些紧绷,可见那人平时都有在锻链身材,和记忆中礼穿着制服或衬衫的韩烨不同,又再更真实了一点,为他迷幻而不真实的样貌刷上一层鲜明的色彩。
似乎又贴近了一些。
韩烨没生气,笑笑地继续拿毛巾把潮湿的头发弄乾,「帮你刷厕所啊。」
「啥?」他是清洁阿伯吗?
不想让这种奇怪的话题继续下去,锺晴对他招了招手,拍了拍客厅沙发的空位,「欸,你对演艺圈有没有兴趣啊?」
韩烨踩着锺晴丢给他的粉红毛绒拖鞋走到客厅,略带侵略性的坐在了她的身边,锺晴也习惯了他的得寸进尺,无所谓的往旁边再挪过去一些,由衷庆幸她当初选的是三人座加长懒人沙发,有足够大的空间可以让她躲避。
「没什麽兴趣,但也不排斥。」韩烨回答,「干嘛?」
头发差不多乾了,他拿开放在发上的毛巾,原先柔顺的发丝乱翘,锺晴看了忍不住莞尔,起身走到化妆台拿了梳子过来。
「你挺适合当演员的,主要是外表,再来是气质。」伸手把对方的头拉近自己一些,她眼神温柔,抬手将梳子轻轻梳过那人的墨色发丝,「虽然没接受正规训练,但经过这几个星期的相处,我觉得你挺有潜力。」
感觉到头上一下下搔痒般的温柔抚触,他昏昏欲睡的半眯起眼,半清醒半昏沉的嗯了一声,顺势将头靠在锺晴的肩上。
「喂,别太超过了。」原先放松的肩头一下子僵硬,锺晴推了推韩烨,示意他离开。
好沉的重量。锺晴在内心暗叹,果然是男孩,看起挺瘦的,没想到竟然挺有份量,这样的身躯扛下了多少压力期望呢?
韩烨没有动作,反而变本加厉地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锺晴身上。
原来有个依靠的感觉是这样的。他觉得很累,很困,感冒还没痊癒就淋雨奔跑,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都没法再负荷任何一丝重量,幸好,现在他有个可以倚靠的肩。
小小的,却暖暖的。坚定又安心。
因为那人相距太近的关系,锺晴闻见了对方身上与自己相同的气味。
莫名的心就软下来,她叹了口气,开口:「你很重,我的肩膀如果废掉就不能做咖哩猪排给你吃了,躺大腿不行吗?」
韩烨弯了弯嘴角,嚐到一丝甜蜜。
用力撑起自己,韩烨蜷起身体,将头放在了锺晴的大腿上。
「遵命,编剧大人,小的就先睡了。」他缓缓闭上眼,还粗重着的鼻息变得轻缓,一下一下,胸膛也规律起伏。
真是的,像个小孩一样。不对,他本来就是个小孩没有错。
锺晴无奈地看着在自己腿上熟睡的对方,喂喂、不对啊,为甚麽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说好的兄弟一起厮杀玩PSVITA呢?为甚麽会变成躺大腿睡觉啊?
她实在摸不透这个男人。
几乎像是个大人,可是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刻露出青春期才会有的脆弱,脑海又浮现对方当时在厨房展示的悲伤,她抹了抹脸,简直戳中了她所有的理想点,韩烨,就是她的理想型。
她讨厌被照顾的感觉,却也想要有个人像他一样对她霸道;她讨厌哥哥类的男生,这个人是个毒舌又调皮的小弟弟;她想要一个能依靠自己的人,而他现在正躺在她的腿上呼呼大睡。
锺晴觉得自己完蛋了。
低下头望着韩烨恬静的睡颜,少了平时像是武装的轻浮笑容,此时的他就只是个斯文单纯的高中少年,与她在不同世界的一个人。
他的眉尖凝着几丝忧郁,锺晴迟疑地伸出手,小心的、缓慢的揉开对方眉头所带的不快。
「我希望你快乐,但,我本身就不是个快乐的人。」
她轻轻的俯下身,在他耳畔说道,「我该拿你怎麽办呢?」
你实在太好了,而我,那麽平凡。
雨停,午後的阳光斜斜洒落,透过玻璃落地窗融成一大片温润的光景。
指尖抚过韩烨俊朗的脸颊,锺晴又叹了口气。
顺其自然吧。
藉着暖阳驱走心底的一点寒意,她告诉自己,没事。
反正、他还在身边啊。
折腾了一天也筋疲力尽,锺晴闭上眼,朦朦胧胧的,意识就这样陷入黑暗。
仲夏的黄昏,橘彩下互相依偎的身影把甜腻渲染了满室。
留下没入地平线以前,最浓重的灿烂墨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