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繾綣千年 — 34.妖國幽涼(六),妖族古墓

妖王的眉宇间阴霾密布,喃喃自语着:“芷嫿死了好多年,她所有的遗物都与她的屍首一同葬在古墓中,不应该流落在血族,难不成古墓里出了什麽岔子…。”

晨曦听了似懂非懂,有些困惑的开口:“闲裳娘亲,如若我们要下古墓去,梨朽姐姐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在这儿。”

戚闲常听闻晨曦一席话,才猛然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她木然地点点头:“这些载满怨念的妖力缠住了朽儿,让她陷於昏迷,睡得久了,梨朽就会迷失在梦里,她的躯体则早晚会成为没有意识的魁儡。娘倒要看看,是谁将此事布置得如此精妙。”

“娘,你的意思是说,有人特意将那块妖狐千年修为的结晶送到梨朽手中,并且步步为营,逼得她非得吸收这些妖力以求自保,闲裳娘亲,谁有通天的本领能推算到这一步,这中间还利用了你我,甚至利用了他人才将这邪物送到离朽手里!”晨曦睁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似乎终於从一连串的惊吓中恢复清醒。

“娘也不能肯定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这事牵扯到了芷嫿,非同小可。”戚闲裳摇摇头,一脸深思。

“娘,我们得快把这股不祥的妖力从梨朽身上剥离出来,时间久了这些怨念会侵蚀她的。”晨曦有些着急,他害怕梨朽因此不慎走火入魔,想起方才恐怖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

“不成,想要抽离这些妖力已经太晚了,它们早就紧紧攀附在梨朽的心脉之中,我若用外力强行迫使它与黎朽分开,就像抽筋剥皮一样,会害死离朽的。”妖王冷静地摇摇头,一面又抬起右手掌对晨曦示意,要他稍安勿躁。

“曦儿,娘说过,我以前也曾看过这样邪恶的妖念,我会把它永远封印在梨朽体内,让它再也不能作祟,这并不难,何况我是妖王,我的妖力才是所有妖物中最霸道可畏的,你别要为此事烧坏你的小脑袋了。”戚闲裳自红艳的袖中伸出手,宠溺的用拇指摸了摸晨曦的脸颊,又点了点他的鼻尖。

晨曦点了点头,眼中依然是忧心忡忡,皱着眉看向梨朽之後又抬头望向戚闲裳,显然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妖王在慕云嫣身旁蹲了下来,接着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按在她的心门,腥红的血液渗入慕云嫣的皮肤里,一路钻进慕云嫣的心脏,暗红的血流沿着连接心脏的大动脉,游进她全身上下所有细小的血管之中。

晨曦不解,直白的问道:”闲裳娘亲,何以是用你的血作为封引,晨曦不明白。”

戚闲裳一边继续她手边未完成的动作,一边温柔地笑了:“曦儿啊,一物克一物,你说,这妖物最害怕的应当是什麽?”

“妖王。”

“是了,芷嫿生前就畏惧我,她原本是个畏缩又害羞的女孩,小时候却总嚷着长大後要做上妖王,她本性善良,毕生所愿就是流落在外的妖都能有自己的家,我一手建造的这座缨都皇城便是出自芷嫿的念想。"

"可在妖力的比划上终究是我高她一筹,很多年以後我做了妖王,她便是我最亲近的心腹,日子久了她却渐渐变了,她埋怨我抢走所有属於她的一切,因而预谋叛变,谋逆之行很快被揭发,最後被我亲手所杀,但念在我俩一同长大的情分,仍将她葬入皇族古墓。”

戚闲裳语带遗憾,说着手边便打下最後一个结印,肉眼不可见的血管内,所有戚闲裳滴入慕云嫣心头的妖血都化为封印的符咒,具象化的黑色妖力在一瞬之间断成碎块散落了一地,紧接着化为腐朽的尘土,一会就被风吹得四散,再不见影。

片刻过後,

慕云嫣悠然转醒,她缓缓张开眼,眼界所及皆是陌生的灰白色岩石,令她回想起不久前妖王攻击自己的一幕幕,几乎是反射性的,慕云嫣猛然从平躺的状态弹坐起来,瞬间在周围竖起数十根尖锐的冰柱,冰柱危险的末梢整齐地指向妖王。

“我在哪里?“慕云嫣不敢有一丝分神,全神灌注地盯着戚闲裳看,漠然出声问道。

戚闲裳见慕云嫣如此审慎戒备,一想起方才伤她不轻,心就狠狠的抽了抽,她试探性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说道:“朽儿,你不要怕我,娘永远不会伤害你。”

“朽儿?你们说我是梨朽,那麽便告诉我梨朽是谁…”慕云嫣仍不敢松懈,她怀疑地眯起眼,视线在晨曦和妖王的表情之间来回搜寻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梨朽是你的前一世,但现下还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你也感受到了吧,你体内那股妖力不是乾净的东西,我得带你去古墓,弄清楚你身上那块妖狐血晶是怎麽从墓里出土的。”戚闲裳仍然伸着象徵善意的掌心,接着又谨慎地跨出一小步,向慕云嫣稍稍挪近一点距离。

慕云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内息,果然发现那股充斥着邪念的妖力平息了,甚至有人趁她不察,加诸一层力道强劲的封印在上头,那道封印的气息与妖王息息相关,而戚闲裳留在她体内的咒语中带着温柔细腻的意念,是不容捏造的。

“你为什麽要帮我,戚闲裳,你恨血族入了骨,没有理由要帮我。“慕云嫣有些诧异,妖王不只没杀她,还伸出援手拉衬了她一把,可那是妖王戚闲裳,她不能降低任何一丝警戒。

“朽儿,我从没有想过我们的重逢会是这般讽刺,但你确实是我一手养大的梨朽,如假包换。”戚闲裳站直了身子,不躲不避地望向慕云嫣的瞳孔中,语气坚定,眼神却是忧伤黯然的。

“依你言下之意,我前一世是你的孩子是吗。”慕云嫣失笑,语气讥讽,王者如妖王难道也拿这当戏言。

戚闲裳不言,她的心头又紧了紧,有些黯然神伤。

晨曦原在一旁沉默不语,却见慕云嫣言词嘲讽,如一把无情的利刃狠狠扎进戚闲裳的心头,忍不住出声:“梨朽,闲裳娘亲所言不假,我亦可为证。她救了你,又暂时将紫夜再度封印,免你走火入魔,以你现在的状态,要杀了你简直易如反掌。”

“是阿,我是天真,你这小妖几句话就骗得我团团转。”慕云嫣意有所指,她还记得在船屋中晨曦为了博取她的信任,谎称自己是血神的神兽,锋头一转,有数道冰椎立刻转而指向晨曦,

“朽儿姐姐,我确实骗了你,但那是情势所逼,我若不这麽做,妖王已经误杀你了,我说的也不全是谎言,你可以用你的血族天眼仔细看看我。”晨曦索性摊开双手,闭上眼,落落大方地等着慕云嫣动作。

慕云嫣也不扭捏,她的双眼渐渐染上雾色,天眼的视线里,她清楚的看到晨曦的第三只眼,与紫夜,与君北宇夜如出一辙,且不容错认的神秘瞳孔。

倒抽了一口寒气,这一探让她哑口无言,天眼所见是不容伪造的,慕云嫣放弃似的垂下双手,冰椎也跟着悉数砸落在地上,幽凉发生的一切都像迷雾般,她百思不得其解:“我得知道这些究竟是怎麽回事。”

戚闲裳见状终於松了口气,语重心长缓缓道:“朽儿,事情得按部就班来,待我弄清楚,你身上那邪物是怎麽来的,我便告诉你所有的故事。”妖王转身前又再度举起手,示意慕云嫣跟上来。

慕云嫣见妖王对她毫无戒心,迳自转身走在前头,也半信半疑地迈开步伐。

戚闲裳笔直地朝来时方向走,向着圆形广场而去。

三人再度来到圆形广场中央,晨曦与妖王在五条岔道中选定了那条入口处画满了橘色妖族符文的走廊。

橘色的妖族文字占满了整条走道的壁面,与适才圆形广场中单调的灰白色岩石截然不同,密布的符文氛围之下,无处不充满压迫感。

走廊尽头是一块悬空的崖壁,慕云嫣站在悬崖边上往下一看,只有一片深不见底,正前方则是一座通往妖族古墓的巨大吊桥,只见妖王和晨曦毫不犹豫地踏上吊桥,继续向前方不见五指的黑暗迈进。

慕云嫣默不作声走在後头,她张开掌心放出强光,勉强在黑暗之中照亮出一小块视线可见的范围,有了光的指引,慕云嫣才意识到这个地方大得不可思议,由於四周暗不见日,她不经揣测此处应是深在地底,走在微晃的吊桥上却隐隐有微风拂来,她心下好奇唤醒白瞳,吊桥底下竟然是一条急湍的大河。

一行人沉默地走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才又踏上陆面,这同样又是一座悬崖边,不过比上一座大上不少,掌中强光的照映下,慕云嫣看到正前方那座巍峨的古墓大门,它约有五个血族人高,古铜铸造的古墓大门给她一种庄严肃穆的强烈窒息感。

大门上是华丽蜿蜒的雕刻,两面门中央雕着的几头万分凶恶的巨型九尾妖狐浮雕,依它们雌牙裂嘴的模样看来,显然随时准备好袭击来到古墓的不速之客。

慕云嫣忽然想起,师父说过,妖族历代君王都是九尾妖狐,因为狐是妖中最聪明、最强大的族类,看来师父所言及是。

古墓大门外爬满了更密集的封印符咒,橘色的符文猖狂地占满眼帘,自两扇大门外围延伸至两旁的石壁,直到被黑暗尽头包覆为止,无一处不绘满用以镇压的妖族文字。

寂静的地下古城中,一点细微的喘息,都格外明显,潮湿的空气衬托着令人紧张的未知。

古墓的两扇大门上贴着两条刺眼的白色封条,两道又宽又长的封条呈交叉状,覆盖着整个门面。

戚闲裳走近古墓大门前,不假思索伸手刷一声就揭开封条,两道封条应声而下,妖王长手一扬,大气地将封条往後抛去,两道白符缓缓飘下,无声落在戚闲裳後方。

妖王的掌心抚上两扇大门中央的门缝处,只见那抹霸气艳红的身影长发末稍微扬,围绕在她身侧数尺的绦红妖雾现出实形,纷纷往戚闲掌的掌心汇聚,妖王使力一推,碰一声轰然巨响後,周围尘土飞扬,一阵怪风猛然带起慕云嫣的发丝衣袖。

几百年未曾有活气的妖族古墓”依-------呀---------“两声打开了。

长又诡异的刺耳声响,在地下河谷中唤起无数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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