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君北宇夜的箝制稍稍放松,慕云嫣动作迅速轻巧从血皇怀里挣脱,退开三尺外,站得直挺挺,丝毫不在意刚刚煽情的一幕:“云嫣需要陛下批准,调动几个黑衣卫。”,被揉的微乱的发,鲜红娇艳的唇,与她清清冷冷的语气配上没有喜怒哀乐的表情,简直是南辕北辙的强烈对比,异样的氛围在扩散。
最後一缕柔滑的发丝自指尖溜走,鼻尖她的茉莉花香萦绕,怀里的软玉温香只剩微凉的空气,眼里尽是慕云嫣冷静自持的刻意撇清,君北宇夜像是弄丢了什麽,怅然若失,深紫色的瞳孔更晦暗了,是一池深不见底的黑潭。本皇的宠你不要,偏要当个冷宫娘娘,便成全你慕云嫣。放眼後宫有谁敢这般胆大妄为,刚浇熄的怒火再度点燃。
半个月前的夜晚,她仓皇逃走後,黑衣卫来报,慕云嫣在房里泣不成声直至清晨,君北宇夜心里一窒,每一着棋都已布下,不容差错,他任由那小女人撕心裂肺。嘴里的腥甜还在发酵,那小东西的味道让他想念极了,想把她捞回怀里好好折腾的冲动,被硬生生压抑下去。
他要的东西尚未到手,不是分神的时候。君北宇夜不再理会心底那波动着的酸涩刺痒,淡漠的声音响起:“问刘玄要。”,他从新仰头靠回椅子上,不看慕云嫣一眼。那炙热得让人窒息的吻彷佛从未发生。就像遥远不可企及的月,如此冰冷疏远的距离。
慕云嫣回到祭司殿,凝儿脸色苍白看来是染了风寒先睡下了。慕云嫣一个人抱着膝,头靠着窗沿身体蜷曲成一小团,看着那一轮明亮,精致娇小的脸蛋上洒着昏黄的月光,直到天际线上那层微微的太阳光晕又透出来。
瑾王设宴,一纸鲜艳的红在祭司殿大厅的桌案上醒目刺眼。五日後的晚宴,皇室贵族,文人雅士,各方高人齐聚,这种宴会瑾王送来邀约,不怀好意。慕云嫣的指节轻敲着桌面,手里那张纸红得招摇,像血,此行瑾王府,进去容易,想出来得废一番功夫。君北公瑾三番两次找上自己,上一次率众直捣祭司殿试探她的法力未果,这回请柬背後卖得又是什麽药…?
慕云嫣想着想着,丫鬟端着糕点进来了,怎麽今日还不见凝儿,凝儿已经病了几日,从没见她这麽病过。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凝儿是练武之人,体魄强健,事有蹊跷,这场病怎麽来的这麽急?急得不像只是风寒而已…
慕云嫣猛然站起来,快步走向凝儿房间。凝儿昏睡不起,旁边有个婢女正在帮她拭汗,慕云嫣把婢女遣了出去,自己坐在凝儿床边,伸手探探凝儿额头,当真是烫的可以高烧不退。不对劲,慕云嫣轻轻拉松凝儿衣物,纤细的手掌沿着凝儿四肢一寸一寸摸索查看,没有,再继续沿着脖子往下找去,最後在肩膀後面找到一块浮起的红色图案,是一朵小小的睡莲,该死,她这一个月来心神不宁,太大意了。
究竟是谁躲在幕後,连她身边的凝儿都不放过,那朵在肌肤上泛红的睡莲正是咒诅的印记。自己居然现在才发觉,凝儿平白受几日苦了,再拖恐会生命垂危。慕云嫣从未如此愤怒,她的手抚上那朵红色的睡莲,瞳孔渐渐像起雾一样颜色越来越淡,直到双眼瞳孔全白,天眼,洞悉世上所有一切,除却关於施术者本身,天眼可观尽天下万物。天眼开,慕云嫣看到一个小宫女,手里拽着一个绣着莲花图案的绿荷包。慕云嫣闭上眼,再张开时眼睛已经恢复墨色。那小宫女她见过,那日宁妃来探望自己,一股脑儿把补品塞到凝儿手里的就是她。
滥用天眼,耗尽阳数。慕云嫣的天眼,不可随心所欲,况且她已无几日寿命可耗。上苍的礼物往往带着残酷的代价,天眼威力强大,消耗施术者庞大的精神,慕云嫣虽贵为御前祭司手上握着天眼这张王牌,但天眼可不是她想用就能用的,为了凝儿,她是豁出去了。
慕云嫣唤来屋顶上正在盯梢的黑衣卫,附耳交代了几句。两刻钟内,慕云嫣带着两个黑衣卫出现在宁妃宫中。“宁妃姐姐,云嫣今日得闲,特别跑这一趟,给姐姐送来安胎礼。”,慕云嫣负手於後,跨入门槛不请自来,外边急着要挡的宫女刚跨出脚步,却都像石化一样,立在原地不得动弹。
宁妃大惊,脸上尽是仓惶之色:“妹妹这是做什麽,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带着黑衣卫闯我宫中,怎麽回事你今日倒要给我个交代。”,宁妃起身大怒,一张妆容精致的脸蛋,刷一下青了。
”上回姐姐探视,带来的婢女在我祭司殿落下点东西,本祭司今日得原封不动还给她,那才是礼尚往来。”话语刚落,细柔的嗓音回响起:“翠儿在哪,在哪,在哪?”,没有人开口,回音却在屋子里来回摆荡。诡异无比,几个宫女吓得腿一下子软了,跌坐在地上。
鬼魅冤怨的呢喃环绕,过了半晌,宁妃再也受不了尖声大叫:“翠儿,给本宫出来。”,一个瘦小的宫女跌跌撞撞从内房跑出来,小脸煞白。
慕云嫣对着翠儿勾勾手指头,翠儿像是被不知名的力量悬空拎起一样,脚尖点在地板上拖着,一路半提半拖到慕云嫣面前。“你是要自己交出来,还是让本祭司当着黑衣卫面前搜你的身。”,平淡的语气从慕云嫣嘴里说出,不怒自威。
翠儿吓得泪流了满面,一面啜泣,一面用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那枚绣着睡莲的荷包,慕云嫣一把拽来荷包,当着宁妃的面把荷包里的东西倒出来,一束发丝缠在画着荷花的符咒上,符咒上是个小人,心脏处用血书写着凝儿的名字,还有,一颗晶透莹白的小珍珠,不是别的,正是蛟龙之泪。慕云嫣一看心里有底了。
宁妃不可置信,惊吓过度一句话都挤不出来。慕云嫣不等她们反应过来一把撕开翠儿的衣服,她的後肩膀那枚肉红色的荷花露了出来。慕云嫣骤然出力压在翠儿肩膀上,翠儿防备不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宁妃站着看得清清楚楚,那肉红色的睡莲丑陋可怖,宁妃摀住嘴,却还是吓得花容失色,忍不住惊呼出来。
刘玄带着大队黑衣卫这时候冲了进来,人赃俱获,所有在场的都成了目击证人,宁妃挨不住震撼的事实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一双美丽的目此刻布满血丝,泪盈着却不肯滴下来。
慕云嫣当着众人的面,一手覆上跪在地上的翠儿那朵令人作呕的血睡莲,强大浓烈的高气压笼罩整个大厅,慕云嫣的发尾微微飘浮起来,锐利专注的眼神与常日里平静娴熟的样子完全不能联想在一起,她的掌一抹而过,像抹掉污渍那样抹掉那个可怕的咒诅印记。“放肆,在本祭司眼皮底下,摆弄把戏。”,慕云嫣怒得血气直往上冲,不留情面一巴掌狠狠甩在翠儿脸上。
刘玄正要带走翠儿,宁妃再也忍不住,尖声喝止:“还不给本宫住手,本宫没点头,谁胆敢擅自带走本宫的陪嫁丫鬟。”,宁妃留不住眼泪,还是滴了下来,魏宛宁全身颤抖染着蔻丹的指因为愤怒紧握,几乎嵌进手掌,用尽最後力气挣扎。宁妃虽刁蛮霸道,终是有血有泪之人,从小相伴的陪嫁丫鬟关进大牢再出不来。
慕云嫣走到宁妃身旁坐下,看着宁妃泛红的眼眶低声道:“姐姐可知道,妹妹前些日子静养是何原由?”,宁妃不语,慕云嫣掏出黑丝绸锦囊,一颗蛟龙之泪滚在慕云嫣掌上:“为了它镶在我肩膀里。”,宁妃瞪大眼睛,说不出话。当宁妃发现,血皇赏赐的蛟龙之泪不知所踪,御前祭司又随即重伤,她就猜到过事态不祥,黑衣卫撤下当日,她第一个去探望慕云嫣,没想到真是如她所想。
“这丫鬟你要是再强留着,肚里胎儿能保得住吗?螳螂捕蝉,黄雀在後。”,宁妃听了,终是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打击,昏了过去。
“传太医。”,慕云嫣对着屋外不知所措呆若木鸡的宫女们厉声道。接着指向翠儿:“带她下去好生看着,除了陛下一律不准接近,严加防守。”,黑衣卫迅速动起来,翠儿表情呆滞,全身瘫软被拖了下去。
布此局者,心思极为细腻,既要偷宁妃的东西,当然利用宁妃身边亲信,将来东窗事发再怎麽追朔,背後人轻而易举撇得一乾二净,罪证罪人都降在宁妃头上,百口莫辩。陪嫁丫鬟就这麽容易收买…?
宁妃昏迷,黑衣卫把守在殿门口,无人可探视。暴风一般的突变席卷整个月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