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灵魂骚动 — 31

我第一次来杜卡迪的专卖店,进店就看见展示厅里和塞林格同款的杜卡迪1199,只不过这款是红色的,宛如一头火红的野兽矗立在视野中央,那种极富冲击力的危险和帅气,真是毫不意外塞林格会喜欢。

等取头盔的时候逛了逛前厅,靠墙的展示柜里陈列着一些名人和车友的签名和照片,我一眼就看到了中央塞林格的签名,是签在那台黑色1199的照片上的,忽然就觉得整个门店都变得熟悉亲切起来。

店长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干练女性,新头盔拿来,和塞林格之前的哑黑色是同款。店长好奇地问为什麽要再定制一个头盔。

我也没问过塞林格,就说可能是旧的坏了吧。

女店长一脸担忧:“又出车祸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如果是在赛道飙车时出了车祸,那麽大的事我不可能不知道吧?而且为什麽要说又?

“那是怎麽坏的?那头盔是碳纤维的,抗压防撞指数都是顶级的,是撞碎了哪儿吧,要不然为什麽要重新定制一个?”

我顿时也有点紧张,别是真的出了车祸脑震荡什麽的他自己扛着吧,真要是那样而我什麽都没察觉那我得劈了自己!忍不住问:“您说又出车祸是怎麽回事?他以前出过车祸吗?”

“哦,不是最近几年,比较久了,”女店长回头看着展示厅的杜卡迪机车,“1199panigale不是塞林格第一辆机车,他出道前在我们这儿购了一台大魔鬼,那个时候我还是刚进店的新职员呢,那车是我卖给他的,我的第一笔单子,结果没到一年车子就撞坏了,他把车子运来问能不能修,撞成那个样子我们都吓到了,都不知道他是怎麽撞的。当时是晚上,外面在下暴雨,他是自己找车把大魔鬼运来的,我们都准备下班了,忽然有人敲门,店里的小夥子去开门吓了一跳,塞林格就淋着雨站在玻璃门外,指了指背後停着的看着都快报废的机车。我那时问了一下他有没有受伤,他说没有,车子冲出护栏摔河里了,就说了这麽一句,你也知道他的性格,他是来找你修车的你就不能问他别的情况,我能问他还是因为这车是我卖给他的。因为总店说那种情况要修理等于全部翻新,没意义了,塞林格就说算了,我也向他推荐过新款的车,但他说不用了,以後都不骑了。那天他就这麽淋着雨走了。我们店里那个小夥儿还说要不要去他走过的地方看看,没准雨水里都是血,没走两步就倒地上了呢,现在想来挺玄幻的,但是塞林格就是给人这种很危险的感觉啊……”

虽然没有亲临那天,但完全可以想象塞林格说以後不骑了时说一不二的语气,可是最後还是没扛住金属野兽的诱惑吗?怎麽说呢,说一不二的人设挺像他,可像孩子一样偶尔赖赖皮,似乎也很像他……

“後来出1199的时候LOTUS已经相当红了,他来我们店里店员们都很激动,”女店长说着笑起来,“然後他签了购买合同後看见我好像很吃惊,我想他大概有点不好意思,也以为我没在这家店了,我就大着胆子问他不是说不骑了吗,他当时就低头笑了笑没说话。”女店长回头看着展示柜里的照片和签名,对我说,“我接触过的客户也不少了,但如果让我选出最容易出事的,我觉得就是塞林格了,也不知道为什麽,明明他也就出过一次车祸啊……”

我带着新头盔匆匆赶回塞林格的公寓,结果在地下车库的车位却没看见杜卡迪1199,机车没停在车位,也没送店保养,那就是去赛车了,可是如果旧头盔坏了那他现在不就是戴着坏掉的头盔去赛车吗?!

我给他拨了电话,才想起他在那地方根本听不见,还可能干扰他飙车,就挂了,带着新头盔上楼时却忽然接到了塞林格打来的电话。

“喂,迟南,你找我?”

他那边噪音相当大,我提高嗓门说:“林赛哥新头盔我拿到了……”

“你等一下。”

他好像走去了别的地方,好一阵後噪音小了不少。

“好了,说吧。”

我说:“新头盔我刚拿到了,要给你送来赛场吗?”

“不用了。”

“你还要接着跑吗?”

“不跑了。”

我心里始终放不下:“林赛哥,今天我去店里的时候,店长问我你那个旧头盔是不是撞坏了,担心你是不是又出了车祸。”

手机那头好一会儿没声音,我心里七上八下的,难道还真被店长说对了?

“喂,林赛哥?”

塞林格忽然又出声了:“她担心得哭了吗?”

我被问得丈二和尚:“没啊,她就是问问,毕竟你以前……”

“那你替她转达什麽,”塞林格说,“我还要接着跑,你还有事吗?”

……不是你刚刚不是说不跑了吗?

我说没了,他就挂机了。很果断的一声“咔嚓”。

我感觉他心情不好,虽然他口气也不算差了,可能正因为心情不好才会去飙车吧。至于为什麽心情不好,我一点都不想去想那背後的原因。

深秋了,从公寓楼出来天色就已经暗下来了,万万没想到我却在大门外看见了一个人徘徊的董佳。

我感觉至少有大半个月没见到她了,上次看到有关她的消息还是在顾桑妮的微博,顾天後Po了一张和CTR舞蹈学院的几位大师和後辈的合影,其中也有董佳。她的事业正蒸蒸蒸日上,不是不令人羡慕的。我也羡慕。

她看见我,表情很尴尬,我见她眼角还挂着泪痕,把妆都晕花了,我当然知道她是来找塞林格的。

“他不在,去赛车了,”我说,“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

董佳点点头:“那你能陪我聊聊吗?”

我们坐在路边花台上,我说太冷了,去店里坐吧,她不愿意,说不冷,我也没办法,明明都抱着手臂了,还说不冷……

买了两杯热可可回来,递给她的时候她低着头没接,我就放她旁边了。

“今天气温多少度啊?”我喝了一口热可可,看着灰色的天空,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有时候幸福很简单,寒冷的时候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能有一杯热水暖手暖胃,都可以让一个人觉得很幸福了。可是当你有了一杯热可可,你就会想要有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当你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你又会想要吃美味的食物,穿漂亮的衣服,开帅气的车子……

大概确实是太冷了,董佳还是拿起了杯子,双手捂着,低声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贪心的意思是我已经有了梦想,但我还想要塞林格吧。

“怎麽不说话,我以为你会像以前那样安慰我。”

我不是不想一切回到昨日,可我又该怎麽安慰你,没错人都是不知满足的,贪心没有错,你想要一杯热可可,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一件好看的衣服,一辆帅气的车子,那就把它们当做梦想,去为之奋斗,如果你这麽问我,我一定会这样鼓励你,因为梦想会青睐有才华、肯付出汗水的人。可是塞林格不是梦想,不是你坚持坚持,永不放弃他就会为你停留的。

“其实我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麽发生的,好像在做梦……”董佳轻声说,擡头仰望着大楼的顶层,那里好像被黑色的云层包围着,“我问他为什麽要帮我,为什麽是我,我甚至幻想他是不是对我有那麽些好感。我这样问他,他说他也不知道。”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林赛哥,这你也能不知道吗,在和女生交往的时候到底有什麽是你知道的呢?

“他说他不知道,我更会胡思乱想,你懂吗,”董佳说,“他要是直白地说就是想要个床伴,我就会明白自己的地位,不去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可他为什麽不知道?”她声音里忽然有了哭腔,“迟南,我真的喜欢他……”

她整个人伏了下去,趴在膝盖上,叫我无法直视她现在的样子,那种把心都剖给你看的样子,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恐慌。

“那天在後台,我问他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董佳吸了口气,“他说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我说我想要你,可以吗?”

问出这样的话,得多卑微,可塞林格的回答一定是否定的,这都不需要她告诉我。

董佳擡头看我,像在埋怨:“迟南,我不是要他说可以,但他说不可以,都不带一点犹豫的……”

是了,她只是希望他能有一点点犹豫和不舍……

“你知道那一刻我在想什麽吗?我真的很想像电视里的狗血爱情剧一样,说你怎麽能这麽无情,你的心是冰做的吗?可是……”董佳说,“可是後来他又说……”

——你已经有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了,我对你来说并没有什麽价值,不如把我留给别人吧。

董佳吸了吸鼻子:“你们学音乐的是不是都这样,前一秒还那麽冷酷,後一秒就像换了个人……我想讨厌他,想恨他,都恨不起来讨厌不起来,只会更喜欢。”她又擡头问我,“你应该比我更懂他吧,塞林格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人?”

我说我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助理,你想知道他喜欢吃什麽,平时有什麽爱好,我可以说给你听,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是真不知道,总是在我以为对他了解了的时候,他又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我像追逐着星星轨迹的科学家,隔着数万光年的距离,当它在宇宙中翺翔时,我只能在渺小行星地表的某一处,日以继夜地计算着它神秘莫测的轨道,哪怕这一辈子无法与这颗星星相逢,只要能多了解他一点点,那麽朝闻道,夕死可矣。

董佳摇着头:“对他来说你不止是助理,他说过喜欢你的歌,都是听他说了以後我才知道你还写歌,也知道你以前参加过比赛,只是和我一样无疾而终。迟南,你是因为这样才变成他助理的吗?”

我没想到塞林格会和董佳说这些,愣了一下才说是。

董佳捏着纸杯:“其实我挺想和你换换的。”

我有些震惊地看着她,她的眼神竟然不像是在开玩笑,我没法不生气:“你疯了吗?”

够了吧,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啊!你为了它付出了多少,经历了多少,你要把过去的那个自己完全否定吗?你想和我换什麽?换待在塞林格身边但不知道什麽时候就要离开他吗?

如果可能,我多希望能站在与他比肩的地方,能发一次光,以那样的方式让他看见……

董佳埋下头:“你骂骂我吧,我肯定是疯了……”

我可以骂她,可是喜欢上塞林格,难道真的怪她吗,换了是我,我又能表现得多潇洒?

送走董佳,已经连地铁都收班了,出租车跑上空旷的高架桥,我听见隆隆的引擎声,向窗外望去,黑色的机车一闪而过,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塞林格,回头望去,红色的尾灯鬼魅一样消失在夜色中。

都到家了,突然发现塞林格发了消息给我:

——下午的时候口气有点不好,不是针对你。

我回他:没事,林赛哥,早点睡吧!

睡下去还是不放心,驾着机车冲破护栏、冲进水里的塞林格在眼前挥之不去,我好像被机车溅起的巨大水花打湿了一遍又一遍,浑身都是黏腻冰冷的气息。就又坐了起来,写道:对了,你比赛的时候没出过车祸吧?

——没有。

他说没有,我应该要相信他:那就好,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

——我就是想多备一个头盔。

我仿佛听懂了潜台词,他的杜卡迪没载过人,难道说那个头盔是给谁准备的?可是才刚和董佳结束吧……算了,想再多也没用,我现在也只担心一点。

——林赛哥,飙车虽然爽快,但也挺危险的,一定注意安全。

过了好久,我都躺下去了,手机才孤零零响起一声。

——睡吧。

那之後我再也没见过董佳,塞林格也像是什麽也没发生过一样,因为这段时间也没有什麽行程通告,我去塞林格家的时候,他几乎都在楼上睡觉,恍惚间我发现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和他打过照面了,每天好像都是在他冰箱里留吃的,有些他都没动过,隔天去看还原封不动地放着,我只好在便利贴上留言:

——林赛哥,该吃点东西了。

并不知道有没有效,再去他家时,冰箱上还贴着黄色的便利贴,我正有点无奈,走过去准备撕下来,却发现那是塞林格的字迹:

——都吃了。

拉开柜门,里面果然吃得很干净,连给他买的水果都吃得一个不剩。

他都给我回了,我就又写了一张:又在写歌吗?

其实感觉不出他在写歌,因为工作间里的谱子多是练习用的。已经一个礼拜没看到他的真人了,总觉得再这麽下去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都会挺尴尬的,得重新认识一遍的样子。

那天我收好乐谱离开,走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阴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刚下楼就下雨了,顶着雨跑去地铁站入口,背後忽然有人在叫我,我回头,见是个撑着伞追来的女生,女生穿着高跟鞋,我就朝她跑近了点儿,才认出是一楼访客接待处的工作人员,她递给我一把雨伞,我挺莫名地说了声谢谢,问为什麽给我啊?

“刚接到业主电话让我务必给你送过来的!”

会给我送伞的业主这大楼里只有一个,我举着伞擡头往上望,三十几层的高楼,自然什麽都望不见,顶楼像是永远包裹在云里那麽远,那麽他能看见现在正擡着头看他的我吗?

坐在地铁站的椅子上,看着放在旁边的雨伞,这是一把广告伞,多半是地産广告商放在一楼接待处的。

我给塞林格发了条信息:林赛哥,谢谢你的伞。

他什麽都没回我。

我反而确定了雨伞就是他让接待处的小王给我的,否则他一定会问什麽雨伞。

他不是在楼上卧室睡觉吗,是刚起来正巧看见我吗?可是从那样的高度能一眼认出是我吗?

如果塞林格是个谜,那我大概永远也别想猜到谜底。

隔天再去的时候发现冰箱上留着一句话:给你留了小样和歌词,想听听你的看法,小样不要流出去。

我有点激动,这比给我送伞更惊喜,进工作间发现了放在工作台上的U盘和一份歌词,我留言後就带回去了。

两首歌都是新EP的预定歌,我听了第一首,是风格非常硬的摇滚曲风,歌名叫《兰斯洛特》,小样的主音是一条电吉他轨,我跟着歌词唱了一遍,整首歌从旋律到配乐到歌词都燃得不得了,以至歌词虽然透着矛盾与挣紮,但是从头到尾都是兰斯洛特式的强大和桀骜。编曲无疑是最大的亮点,鼓和贝斯的部分全程使用了breakbeat,合着主歌4/4的拍子听会有一种类似爵士乐中切分音的错位感,光听小样那种冲突感已经足够让人亢奋,我情不自禁想象着,现场时主歌与乐器互相战斗的感觉该会是怎样的燃爆全场!

BreakBeat在电音里比较常用,但是摇滚中却见得比较少,可是这首歌引入Breakbeat非但没显得不伦不类,让人热血沸腾的程度不亚于曾经的《巨浪》。

第二首是慢歌,倒是并不意外,意外的是竟然如此简洁。全曲四分锺,直到三分锺,都没有一个鼓点,只有钢琴和弦乐温柔饱满地铺陈,钢琴的重低音替代了鼓点和贝斯,像水一样缓缓上涨,那是一种我从未在塞林格的编曲中听到过的沈溺的氛围。直到第二段副歌过後,间奏才令人惊喜地出现一段昂扬的电吉他,那股沈稳中蕴含的力量像蓦然落入水中的巨石,让人喘不过气的好听。乐曲进入最後一段副歌,竟罕见地以定音鼓接替了钢琴的重低音,全曲在轻柔绵密的鼓声中攀升,蕴含着难言的热情,歌曲尾声是涟漪般梦幻的电音,像月光落在水面的闪烁。

由《兰斯洛特》带来的激昂仿佛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这首慢歌的氛围沈溺得让人难以自拔。我不敢相信,但是全曲没有用的贝斯,他给了乐队所有成员表现的空间,唯独没有贝斯,不知道为什麽,但就是特别适合。

这首歌就像塞林格本人,基调忧郁深沈,配乐中却蕴含着热情,像水一样冰冷,却也像水一样温柔。听的时候心中涌动着一种奇妙的潮涌,这麽久过去了,由钢琴和弦乐诞生的这片水域依然盘旋在我不大的房间里。

无论旋律还是编曲都找不到瑕疵,唯独歌词的部分只填写了主歌的一段,随着音乐读下来,会觉得美得像一副画,然而这幅画又充满晦涩的隐喻,你很难知道作词者想要表达的是什麽。

副歌的部分写了几句又涂掉了,都涂成了一团黑,我对着灯照,也没看见之前写的是什麽。涂完以後他直接在後面划了一条长线,打了个问好,似乎是在问这里该写什麽。

我读着主歌的歌词,想要不被打扰地再听一遍,挣紮了一下,还是戴上了耳机。那些落下的花朵,断掉的琴弦,潮汐与月亮,消失的星星,色彩斑斓却晦涩难懂的意像,只有在音乐中去挖掘他埋下的苍白的根骨,清澈的灵魂。

隔天我将写好的歌词和小样完璧归赵,放在了工作间里。张姐来打扫卫生,逮着我问你这几天见到塞林格了吗?

“天哪我觉得他这吸血鬼般的作息真是要不得,什麽时候你和他说说,他现在是年轻,但也不能这麽挥霍啊!”

大概是张姐那副严厉的过来人的语气,我也觉得有点迫切,在冰箱上留了言:林赛哥,歌词和小样我放在你工作台了,张姐让我转告你……

“哎呀你不要说是我说的呀,我说的他才不会听呢!”张姐上来扯掉了便条,“你重新写,说是你担心他,他很听你的!”

一方面是被张姐高看的心虚,另一方面,我也奇怪我为什麽要借张姐的名义去担心他,我有什麽不该担心他的吗,我是他的助理,我理应关心他,那不是我正当的权利吗?

就又重写了一张:林赛哥,现在歌也写完了,你还是早点恢复作息吧,早点起床按时三餐。

想了想,又写了一句:都好久没看到你了,有点担心。

但我怀疑塞林格不会这麽听话,甚至会觉得我们管得太多,说不定还会起了逆反心理,就不早起,就不按时三餐……完了怎麽越想越觉得这才是塞林格啊。

第二天我去取了他送店保养的玛莎拉蒂回来,打开门,竟然看见大厅的落地窗前,塞林格正站那儿喝牛奶。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驼色圆领棒针毛衣,黑色长裤,赤着脚,刚洗过头的头发软而服帖,显得刘海有点长,再长点得遮到眼睛了。

我感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林赛哥,你这是起床了还是没睡啊?”

他把牛奶放餐桌上,拉开椅子坐下:“我可不是吸血鬼。”

不会吧?我有点心虚地问:“那天……你听见了啊?”

塞林格面露疑惑:“什麽?不是你在冰箱上留言让我早点起床按时三餐吗?”

我心里有点雀跃:“对是我,”换了鞋进来,我脱了背包,“哦对了还有张姐,她也挺担心你的。”

塞林格喝着牛奶“嗯”了一声。

中午张姐来做卫生,偷偷和我说:“看吧,我就说他会听你的吧!”

“只是运气好,碰巧他歌也写完了。”我收好乐谱,乐谱们的状态也非常好,垃圾桶里阵亡的乐谱都蛮少,我心想没有逆反真是太好了。

张姐根本不听我说,又撺掇我:“那你让他以後在工作间少抽点烟嘛!那房间又没个窗户……”

“那不行,”这有点得寸进尺了,我说,“说多了他得烦了。”

张姐说:“那样对身体不好啊,他吸了一手烟还吸二手烟!”

我一想还真是,而且一吸就是一晚上!得去买个空气净化器才行了。

塞林格一个人在餐桌上吃饭,擡头看我们:“背着我说什麽呢?”

张姐说没事没事,你可得多谢谢小南啊,他都是一大早去市场买最新鲜的食材,我中午把饭做好,你要是都放冰箱等到晚上啊隔天啊才吃就太浪费了!

“谢谢,”塞林格擡头看着我,又看向张姐,“也谢谢你。”

张姐红着脸摆摆手,说那我去做卫生了!

塞林格对我说:“你去拿碗筷陪我一起吃吧。”

我说不用了,饭菜都是给你一个人准备的。

再说我都准备好要走了。

“我也想一日三餐按时吃,”塞林格夹起一筷子苦瓜炒鸡蛋,又抖了抖把苦瓜抖回盘子里,“但一个人吃,吃饭就显得特别浪费时间。”

都这麽说了,我就义无反顾拿了碗筷,坐到他对面,塞林格希望有个人就寻寻常常地陪他吃个饭,算什麽大要求。

“林赛哥,那我不客气了。”

他低头吃着饭:“谁让你客气了。”

“新歌名字想好了吗?”席间我问他。

“嗯。”

塞林格这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对好奇心真是一种折磨,我忍不住问:“我能知道吗?”

他擡头看我一眼。

我忙说:“不方便当我没说~”

塞林格忽然问我:“你不爱吃甜的吗?”

怎麽突然问这个:“没有啊……”

“那怎麽不吃,”塞林格看着面前那盘糖醋排骨,眼神示意道,“吃两块,我就告诉你。”

我心里啼笑皆非:“好!”

果然看着我吃完他才说:“歌名叫《灵魂骚动》。”

我愣了愣,是歌词里没有出现过的名字,但是意外地契合,回想起demo,胸口都噗通了一下。

“歌词写得很好。”塞林格说。

我放下筷子:“林赛哥,歌词的部分能不写我的名字吗?”

他皱眉:“为什麽?”

虽然歌词是我写的,但是那些歌词其实只是你埋下的伏笔,我只是把它们找出来而已,这种情况下要让你和石头哥再吵一轮,太不划算了:“歌词就是顺着你的主歌写的,我觉得这种还不能叫原创。”

塞林格看了我一会儿:“那你要我怎麽办?”

“就写你一个人的名字吧,不用写我了。”

“不写你的名字那也不用写我的了,”塞林格说,“这首歌就不出EP了。”

“啊?!”

可能我这一声音量太高,楼上的张姐忙问怎麽了?

塞林格擡头道:“没什麽,”又他看我一眼,“吃饭吧。”

他就这麽云淡风轻地接着吃饭,我心想这不可能是认真的吧,这歌如果就让它躺硬盘里多麽暴殄天物啊……

“那……写我的名字的话,这次又要先斩後奏吗?”

“先斩後奏怎麽了?”

“总觉得这样对石头哥他们不太友好。”

塞林格点点头:“知道了,这次友好一点。”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和他说清楚的:“林赛哥,如果石头哥不答应那就别写我名字了,但是歌还是要出的,不出太可惜了。”光这麽说还不够,他肯定会觉得我在谦让,我还得显得铜臭气一点,“写不了名字给我作曲费就可以了。”

“知道了,”塞林格筷子一擡拨开我举在盘子上的筷子,“筷子举这麽高我怎麽夹菜。”

一激动忘了我是要夹菜的,随便夹下去一筷子,却好巧不巧夹到了塞林格的筷子,他被我夹得一顿,我赶忙松开了,随便夹了点儿啥放碗里,和着饭吃的时候忽然被塞林格喊了一声:

“迟南!”

我擡头看他,一瞬间S级的辣味在我喉咙里横冲直撞开来,快呛出我眼泪了。

塞林格看着我,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那是辣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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