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手会结束後终于还是等到许章哥来找我了。我一个人在休息间收拾东西,达摩克利斯之剑就这麽冷不丁坠下来了。
许章哥问我白天那麽久是去哪儿了,我说只是随便溜达了一下,统一口径不能错,而且也确实只是溜达了一下。
“那为什麽关机?”
我撒了个谎,说手机没电了。
“那你应该让塞林格开机。”
“对不起许章哥,下次不会了。”
许章摇了摇头,显然不准备这样结束谈话:“随便溜达一下就两个小时?如果只是二三十分锺我也不会找你说什麽,塞林格这个人我也懂,可是两个小时啊,你既然跟着他,随时都能把他带回来,你怎麽还让他在日本街头随便逛了两个小时?迟南,你还记得上次在琴行引起骚乱的事吗?我不管你手机是真没电还是假没电,你作为助理手机都必须保持24小时开机,万一你们两个在外面出了什麽事,我怎麽向石头向公司向歌迷交代?”
这种时候除了虚心接受批评,也确实没什麽我能反驳的余地,他是经纪人,立场不同,他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之後忘了开机也确实是我的错。
“迟南,”许章哥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可能不适合这份工……”
“在说什麽?”
塞林格推门走进来。
许章插着腰,有些气,但又没发作,就带着气说没什麽,就是随便说说,说着转身要走,塞林格喊住了他。
“他手机是我关掉的。”
我看向他,这麽说太不明智了。
“……好啊,”许章隐忍地点点头,“你现在关自己手机还不够,还学会关人家的了。”
塞林格看了看我,说:“是做过头了,以後不会了。”又对许章道,“我希望你不是因为这个找他随便说说的,许章,按道理你是经纪人,有权过问我的助理,但毕竟他不是和公司签的合同,是和我签的,以後有什麽要说的,直接和我说吧。”
许章带着极度隐忍的表情拉开门要走,到门口忽然又倒了回来,说:“那好,我就找你说,你这个助理我不管,但是为了以後工作和通告的方便,我会让公司给你再安排一个助理。”
“不行。”
许章:“男助理始终没有女助理细心。”
“我说不行,”塞林格说,“你是不是不看见哪个女助理和我搞出点什麽不甘心?”
许章沈吟了一会儿,说:“这次会安排已婚,有经验的女助理。”
塞林格摇头道:“那更不行,我一个绯闻缠身,还不明不白辞退过两个女助理的人,哪个男的愿意让他喜欢的人来我这儿?你愿意把你未婚妻放我身边吗?”
许章脸都黑了,说塞林格,你有时候说话很难听。
塞林格说那你说话就太客气了,我说话一直很难听。
阿岚在外面喊:“英俊?塞英俊?!哪儿去了啊?”
我希望阿岚能直接破门进来,这两个人的对峙完全没有我这个助理能插手插嘴的空间。
塞林格看着站在门口不打算让步的许章,回了声:“在这儿。”
阿岚推门进来,门差点打到许章背上:“怎麽了?去吃怀石料理了!”
许章什麽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吃饭时连石头哥都看出许章和塞林格不对付了,在明明有空位的情况下两人都不坐一块儿,石头哥便把许章拉到了另一边。
助理们在这边桌,席间我问海哥塞林格和许章的关系是不是一直这样,海哥说其实LOTUS里除了队长谁都和许章哥干过那麽几次,石头哥还和他掀过桌子摔过酒瓶,阿岚也经常顶撞许章哥。
“石头哥这麽干过?”我看着那桌上正敬许章酒的石头哥,不敢相信。
笑笑边吃边点头:“有一回许章安排给咱天团买了个奖,就是那种音乐类奖项,公司出钱给买的,石头哥知道气炸了,当场踢了桌子!”
我听笑笑和海哥声情并茂地和我讲起当时的场面,应该是LOTUS出道第二年,是在某个娱乐盛典上拿了个奖,我也想起来了,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塞林格,原来居然是买的吗?
乐队要上去领这个含金量为零的奖,石头哥当时就踢了桌子,说许章你特麽是不是有毛病?!这个奖你们谁愿意上去领谁去领,老子打死不去!
许章就让李想负责领奖和发言,但是全员都得上台,石头哥说不上!我做不来假,我怕我接过奖杯会直接摔地上!许章说你是主创,你不发表感言可以,不碰那个杯也可以,但你得站那上面,不然别人怎麽看?
为了乐队的面子,石头哥最後还是妥协了,走红毯和上台领奖时都板着一张臭脸,还被人做了表情包,被人嘲说拿了个破奖就以为自己真是大腕了啊。我心想石头哥真是跳太平洋都洗不清。
“其实那次的奖大家都拿得不开心吧,我家主子,还有塞林欧巴也不开心啊,但是买都买了,不去领等于自打耳光嘛。”笑笑吃着牛肉说。
石头哥配合了,许章下来也安慰了他两句,说这是娱乐圈套路,让他就想象是上了个通告,不要有心理负担。那天他们领完奖还被其中一个主办方邀请去了一个游轮派对,一行人根本就没心情吃喝玩乐,关在房间里哀悼一般全体陷入沈默,许章一走石头哥就骂了声草,说扯JB蛋,原来奖就是这麽拿的,然後坐在角落的阿岚忽然就哭了,石头哥一边打他脑袋,说哭什麽啊,自己也一边不争气地湿了眼眶。
听笑笑说,那天大家都哭了,仿佛很委屈,只有塞林格一个人在旁边静静地抽烟,他把桌上的纸巾扯出来一大把,拿给旁边的阿岚,说发下去,阿岚哭哭啼啼地把纸巾递给季诗,季诗又递给石头,石头递给眼眶发红只是还没掉泪的李想。
过了一会儿,纸巾都用完了,塞林格说别再哭了,四个男人一起对着我哭我真受够了。
阿岚哭哭啼啼地说要四个女人对你哭你就能忍了对吧!石头说受够你就出去,我还不想对着你哭呢!
沙发上的塞林格深感无奈地弓起背,双手久久撑着额头,右手的烟灰扑簌簌往下掉了一会儿,然後他沈了口气站起来,拿过桌上的奖杯,走到甲板的小阳台上,手臂一挥,直接就给投掷进公海里了!
这下整个房间都安静了,楼下甲板上有人在喊什麽东西掉下去了啊!房里自然没人敢出声应,静得像谋杀现场。
塞林格说怕什麽,不是不想要吗?
所有人都不吱声,塞林格说这个奖不要了,下次我们正经拿一个,想拿什麽?
石头哥说要拿就拿个含金量最高的,李想说那就锁定流行音乐学会奖?季诗说可以有,那就先拿个最佳乐队吧!阿岚说我觉得最受欢迎乐队比较好哎……
笑笑嘴里含着筷子,一脸的飘飘然:“唉,可惜你不在场,我塞林欧巴简直不要太帅!”
“所以说啊,许章哥可是个狠角色,”海哥压低声音道,“石头哥和阿岚最後还是会对他妥协的,但塞林格就不会,那天上台领奖好在塞林格没有坚持不去,他要是坚持不去,许章只能自己去领了。”
听海哥说,後来有一次,LOTUS的新歌要给一个电视剧做片尾曲,那电视剧是改编自一部非常有名的抄袭小说,作者是个惯抄,抄了很多部作品,包括国内的网络小说,国外的轻小说,连我这个外行也有所耳闻。塞林格不同意,许章就觉得很奇怪,他都能同意去拿假奖,却不同意这个,仿佛说不过去。
许章说连导演演员都不怕拍这片子,你怕什麽?
塞林格说我怕什麽,我是恶心,别说这是抄袭的,就算不是抄的,拍得滚烂的天雷片我也不想把曲子给出去。
阿岚在旁边插了一句片子要播出来才知道烂不烂吧……
塞林格:“闭嘴。”
阿岚不吱声了。许章说你太不可理喻了,这事不能听你的。
塞林格说可笑,歌又不是你写的,不听我的难道听你的?
那天许章是真怒了,放了狠话,说塞林格你这样我们什麽都做不了,迟早得喝西北风,你得适应这个娱乐圈!
“喝西北风我从来不怕,你不用拿这个威胁我。”塞林格说,“是你得适应这个音乐圈,你把自己当什麽了?偶像团体的经纪人?”
海哥搓着手臂看着那边桌上貌不合还神离的两人:“我靠这两人吵架那气场太可怕了,也不干柴烈火,就静静地放冷箭,现场跟冰冻了一样!”
那天许章就说好,那我们匿名投票,我不投,你们全乐队的人来投票。
塞林格说好。
这一招挺狠的,毕竟塞林格也无法保证团队里所有人都和他一条心。要开始写投票的时候许章说请大家考虑清楚,做热门电视剧的主题曲不代表为电视剧站街,没有人会怪罪乐队,但再好的歌都需要有被人听见的机会。
塞林格就只说了一句:
“谁敢投同意试试。”
我听得目瞪口呆。
“对,我当时的表情和你一个样!”海哥说,“那眼神叫一个霸气侧漏啊!最後全员都投了反对票,你能想象许章当时的样子吗?”
好吧,我算是知道这两人的间隙是怎麽来的了,不过果然不愧是我偶像,原则问题决不让步,讲真,要让我把自己的歌拿去给烂片抄袭剧捆绑做嫁衣,给我十个亿我也不愿意,能被所有地球人听见我也不愿意,一想到今後但凡有人提起这歌,人们脑子里就冒出抄袭剧的画面,真奇耻大辱。
就这样一直忙到晚上,才有时间翻出那只本子,洗完澡坐床上,我有些小兴奋地打开来。
认真看下来,其实塞林格改动的地方不多,在倒数第三和第二段副歌间他添加了一段Bridge。我一直觉得副歌的三遍反复在情绪的推进上少了什麽,这里应该是有一段bridge的,可是当下没有想出来,没想到他直接给我添上了。
这一段Bridge在旋律上铿锵有力,歌词上点睛之笔,最後反复的两段副歌,因为有这段Bridge的擡升,而变得力量十足,不但在唱法上诞生了更多可能性,连编曲也可以尝试更多方式。
再一处改动,是修改了副歌第一句和最後一句的旋律,我坐床上思考了很久,还是没懂为什麽这麽改,看起来只是改了两句乐句,副歌的基调并没有改变,意义何在?
都关灯睡了,睡了一会儿我还是想不通,又坐起来开了灯,决定从头到尾清唱一遍。先按没修改前的谱子唱了一遍,第二遍时我认真按照他改後的谱子唱了下来。
唱得小心翼翼,生怕不能体会到他仅仅修改这两句的意义,可是当我唱到副歌第一句,便恍然大悟。
并没有什麽深远的意义,这只是让我的耳朵更舒服的改法,他用更柔和的旋律替掉了更高亢的高音乐句,当我再次唱起这三段副歌,耳朵几乎感受不到共鸣的压力。而若说情绪有什麽缺失的地方,他也用那段Bridge加倍地补足了。
那种感觉,就像身边正吵闹不堪时他为你戴上的耳机。
可这只是塞林格放之四海皆准的体贴和细心罢了,我苦笑着合上本子,忽然发现後面一页还写着什麽。
是塞林格的字迹:
——等你把它唱出来,就预定为BOSS的手机铃声,这样他就不会再走丢了。
from戴棒球帽的26岁小夥儿
虽然只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细心体贴,我还是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人生的大圆满。
作为偶像,他已经给了我所有他能给予的,灵感、动力、榜样,为什麽还要希冀他给我独一无二的关怀?
关了灯,躺在床上,头发还没干透,习惯地双手垫在脑後,像曾经躺在校园的球场边,被修剪得薄薄的草坪散发出年轻的气息,那个时候的蓝天白云,都特别美好。
脑子已经开始有了编曲的雏形,在无声的吉他和贝斯的伴奏中,我又看见了东京巨大的十字路口,忙碌的上班族们密密麻麻行走的影子,塞林格就站在斑马线的那头,压了压黑色的棒球帽,那个回眸的眼神仿佛在问我,是要跟着他们走,还是跟在他背後。
说好了只是去
街角的冷饮店
Again
Again
Justanotherlie
跟在你的背後
多简单多困难
Myboss
Mybread
NowI\\\'minhell
Whereareyoumyboss
拜托不要关机
Whereareyoumybread
你忘掉了行李
明明说好了要一起
一起走到目的地
那是约定还是说说而已
公园的广播里
不停地呼唤你
“黑い
キャップの
26歳のyoungman”
指望他们能带着你回来
Butpolicearenosuperman
最後还是
对酒当歌
Singingalone
Whereareyoumyboss
蓄谋已久的你
Whereareyoumybread
败给你的任性
在东京塔的最高处
看星星划过天际
好想飞去夜空的那一边
可我只是个没翅膀的人类
注定要走在这沸腾的大地
丢失了手中的宝贝
只能奔跑着寻觅
总会有人推着你走下去
*丢失的梦再也找不回来
可生活还得继续
谁又不是潇洒地丢掉说忘记
可如果我们真的都忘记
又为什麽总是在最脆弱无助时
想起那些梦的样子
Whereareyoumyboss
唱你最爱的歌
Whereareyoumydream
哪怕已经远去
扔在街角的旧吉他
又回到我的怀里
好想拥抱十六岁的自己
我看见那些被触动的神情
我看见那些曾执着的眼睛
我看见一天又一天
我们和太阳相遇
那光的背後有我要的你
Welcomebackmyboss
Welcomebackmybread
Welcomebackmydre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