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离散,怎一个『堪』字了得!
即便经过一个多礼拜对於美少年的懊憦思慕,回到学校的班还是倔着性子,不肯轻言认错。
美少年一如平常地度着倒数时计的寄宿学校生活。向来交好的道金斯与杜尔学长也行将毕业,看来看去这学校已没什麽值得留恋的了。班哲明看来除了同休假前那般冷淡外,似乎没有多大变化,也无有任何新罗曼事的蛰言流语传出。这样倒好,至少离去後,对班哲明不会产生太大的心理冲击,毕竟两人曾经热恋一场。提早分手确是明智之举,两不相欠就无有所谓难分难舍的凄楚景状出现了。
春雷连作,轰隆闷响,偶尔一场急雨扫过。乍暖还寒的春天对於美少年而言,是可爱可恨的,恼人病恙不时趁机袭击,令人防不胜防。
这天,早晨可爱太阳露脸,晒得大家暖洋洋,未料中午过後,乌云布天,黑压压一片。男生通常不在乎天候变化,对於雷恩却是如临大敌。望着拱窗外淋淋雨丝,美少年不禁发起愁来,想着等会儿怎麽回宿舍。
下课後,不晓得是被看穿心事,抑或其他,出乎意料的,班哲明竟然悄步跟到身後卸下外套来罩住他。这令心脏冲撞了一下。
「走吧!此处冷寒,会让你着凉的。」班说,语音低婉。
愣愣望着对方,美少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麽。
班催促似地搭护雷恩的肩背,於下一刻里双双奔入雨中,毫无掩护的班一下子便整头整身湿淋了。将美少年送进高年级的宿舍馆,本想就此返回,但为美少年出於礼貌与感谢心意招请挽留。
「喝杯热可可,烤个火再走吧!如果有空的话。」基於礼貌也为表现不计前嫌的绅士风度,雷恩应付性地邀请道。
「好的!谢谢你。」班微微笑了一笑。
「不客气,该道谢的是我。」美少年心下颇意外於对方不拐弯抹角的直率应答,遂露不甚自然之微笑。
回到寝室,美少年先递上乾毛巾给班,又冲泡两杯热可可,传其一给对方。之後才回头换掉沾湿衣物,罩件毛外套。
班望向布偶熊,心里羡慕着它的好运气,可以每天被拥进雷恩的怀中,嗅闻那馥雅体香,聆听他的心脏搏跳声。郁郁落坐燃火的暖炉前,安静啜饮热可可,心下耿慨无限。冷不防,雷恩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惊动了他。
「刚才你该先为自己换衣服的。」班说,搁下手中杯子,一面起身将美少年推进被窝里,覆摸其额感觉有否发烧,拿来另杯热可可「还热着,喝了吧!」
「多讨厌的鬼天气!」美少年忍不住啐着,慢慢喝下杯内饮料。
「我会弄杯温水给你漱口,你得乖乖睡觉休息,其余的活动就暂停了吧!」班贴心地为心上人揉揉两边太阳穴。
雷恩粉起双颊,略抹腆色「又给你添麻烦了,你都还没换衣服呢。」将空杯回递给班。
「没关系,我壮的很。」班笑了,拿来温开水及水盅,让美少年清洁口腔。
「谢谢你的细心照顾,我这就休息了。」雷恩滑入被窝里,对班笑一笑。
「嗨!亲爱的小熊,该陪主人睡觉了,午安!」班执起宝贝熊塞入雷恩的臂怀。
雷恩怯笑着将唇鼻挤进宝贝熊的後脑袋,用力吻它一吻,然後递给同伴一个深深的可爱笑靥。这令班煞是心动而瞬时重温了过往两相爱恋的甜蜜感觉。
「如果不介意,我想留下来陪你。」班温柔抚摸心上人的额发。
「可是你的衣服还湿着呐!」雷恩略惊。
「你比较重要,我自己就无所谓了。」班笑眯眯。
见班刚才所言所行,美少年直觉不对劲。及至额心印了对方的唇吻,早先的懤惧看来是回避不了了,班仍对自己存着感情,而且再度诉诸行动。那半是温柔半带强迫的行措以及昵人的疼爱之举,使得素来矜持的自己难予抗拒,更没法推却,因而被这情网紧紧裹缚,几乎脱不开身。
「你入睡前,我须为上学期的愚蠢问题向你道歉。我的幼稚言行一定困扰你了,我承认我的嫉妒心太强烈,以致耳目眊愦了。」班哧鼻而笑「友情与爱情如何二选一,我怎能强行独占全部的你。嗳~回想当时心态,只觉不堪回首的愚傻。」静斯须刻,颇有感触「每每看着汉米顿小姐的画像,心里慨叹不已。复活节假期间,我去探视她,若同想像的,她一次较一次美丽。然不知怎地,竟激不起初会时的感觉,我吻她,却觉得两人间的距离愈来愈远,当时立下的誓约已成可笑空言。」又是一嘶长叹「我的心被占满了,被这世上唯一有资格惩罚我的人据住,他的温和谨静是难以摧损的笼牢,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是坚固链锁紧箍我心,身体好似脆薄水晶玻璃,让我的每株神经腺均不得安宁。多希望能永远守顾他,呵护他,纵使必须付出生命代价,亦再所不惜。」深眸凝视心爱者。
美少年闻语直感心惊肉跳『付出生命代价?!太夸张了,又不是在演戏。』然则眼前最头大者便是该如何告诉对方,即将转学的事实,怎样求他将目光转往他方。固然在乎班哲明,对其求爱手法却是不敢恭维,那些美丽言辞诚然悦耳,却太不真实。面对斯时斯景,宁可对方只是说说而已,宁愿对方只将他当作一时意乱情迷的对象,不要再用更多的心了。
「我知道,你一定又怪我信口胡诌了,你总是认为我不够老实…」班笑起来,语未尽,便听得美少年抱怨了。
「是你要我睡觉的,却又说个没停,教我怎麽睡嘛!」雷恩微责带嗔地说道。
「好!好的!亲爱的,我这就住嘴了,希望你睡得香甜,睡得好。」班绯起脸,而後亲吻心上人的嘴唇,爱怜地看着他阖眼入睡。就这麽静静凝视那张精致脱俗的蜜桃脸儿,许久许久。
嗣後,美少年一觉醒来,发现旁的矮几上又铺满纸花了。
班哲明的黏人功夫实在了得,求爱攻势既温柔贴心又固执任性,造成美少年心理困扰不断,教他不得不搬出当时班丢出难题的事来嘲糗一番。
「你怎可那样反覆不定呢?当初不是讲好,如果我选择友情,你就不能再对我纠缠不清。可是你现在老毛病又犯了,让我没得清静。」雷恩责问着。
「我已经认错了嘛!也道歉了啊。更何况当时并未确切要求你表态即直接离开,那样怎算是正式绝交呢!哪有那麽简单就放弃你的事。如果不爱你,我何必自讨苦吃。套句舒儿最爱揶揄我的话『天下美妞多的是,干嘛死守一个病恹恹娘娘腔的小男生』怎样?我够爱你了吧!」班解释。
尽管其中『娘娘腔』字眼令人不悦,美少年隐忍着并鼓励对方移转心念「你应当听从舒儿的劝告,他总是为你好的,因为我再怎麽美丽都不是个女生。我们只能在学生时代谈个小恋爱,绝无所谓厮守问题。目前的喜欢无非皮相吸引,或许汉米顿小姐还不是你的未来宜伴,但是那个『她』终有一天会出现,你应该去期待『她』才对。」
「谁规定我的未来伴侣一定得是『她』的,我要的是『你』!我有权择我所爱吧!不讳言的,我曾遗憾你是男身,那是因为传统观念加诸原先的想法所致。现今的我已经脱去那层束梏,我对你的情爱无啥可予改变。」班态度十分坚定。
美少年吊了吊眼,抽抽唇角喯息气,既不以为然又甚感可笑「你现在是可以这样想,但请别忘了你目前只有十五岁,距成年期尚有一段日子哩!你的心态或将随环境移迁而改变。假使我是女孩子,或许会期待我俩能够相守共终。但实情是,我乃道地男子身,根本不敢想像我们将能维持如是情恋关系於未来。」
「难道真心相爱不能创造奇蹟?难道我们非得将自己囚锢於凡世?我们何妨一起逃开这种地方,去到能够接纳我们的地方…」班说。
「你又在痴人说梦了。要知道,很多事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整个现世环境亦非我们的微薄力量可以扭转。」哧一笑「永远厮守,只是做梦想像可以,实际上却无法诉诸实行,我们迟早都得面对现实。」微微一叹「我只能告诉你,你加诸我的爱,只会得到令你伤心的结果,我无法再给你更多了,请你回去仔细想想!」雷恩对於班的天真想法感到不忍,一度想摊牌却又踌躇。
「除溺死之外,已无路可退。我没法想像,生命里缺了你的陪伴怎生活下去?」班揩去漫眶泪液「我一再自问,所得答案皆相同—我不能没有你。虽十足疯狂,却无力控制。如果你不要我爱你,那麽就杀死我吧!我甘愿死在你手下。」
「你这傻瓜,说什麽死的活的,我不希望你演出殉情记,我要你好好活着,快乐地过活,如果你真爱我。」暂歇会儿,才续「只想告诉你,无论我人在何方,对你的爱至死不渝,甚若布朗宁夫人所写『我爱你,以我终生的呼吸、微笑与泪珠—如果上帝容许,那麽我死了,还要更加地爱你!』不论何时,请牢牢记住这诗句,当你想起我的时候。」雷恩哽泪述衷曲。
「你要去哪里,怎会讲出这种话?这令我感到莫名恐惧,」班瞠着慌恐双眼,倏地将美少年的手心抓来贴紧心口「你瞧,我在发抖哩!」
事至於此,美少年是没有退路了,只得凄楚托出实情「我要转学了…」莫奈垂下脸眸「是转到另一个国家去,要渡海的…所以…」说着,不觉泪腺崩堤,扑箍班颈,瞬自肺腑爆出「我是爱你的!是真心爱你的…相信我~」鼻颊直磨所爱的鬓肤。
班的俊面霎时转蜡白,脑袋顿扫空,木然望前方,双臂颓垂而下。心上人的涕泣声如幻觉般不真实,意识忽清忽远,血液激窜於太阳穴内,劈哩啪啦地回贯耳道。某种棘剧抽疼直捣肺肝,是被狠搓撕裂的怪觉。不知过了多久,班缓缓垂落沉重头颅,一句不说地将下颌挂上雷恩的肩窝,闭起眼睛探感内心深沉苦楚。
良久,静寂空间仅闻抽噎声。即将分离的奇烈悲哀,充塞两人戚愁柔肠,没有适切语词可资绘述斯情此景的低沉氛围,男孩俩紧紧相拥,好似下一刻就要分手。
「别走,不要离开我,我求你…哪里都不要去,拜托,我求你,别离开~」
春暖花开季节,原该畅愉气息漾满胸怀,舒儿的心情却一直舒坦不起来,哥儿难以捉摸的情绪变化弄得他有种说不出的呕。类同舒儿的情况,身为两兄弟的好友,赖利的日子自然不好过。两人因此私下抱怨起班的烂事来。
「班近来是怎麽搞的,老苦着一张脸,怪令人难受的。」赖利如此说道。
「不是那个家伙,又会是谁?他简直要搞疯班了。」舒儿忿忿不平。
「他们不是经常在一起吗?难不成他们每碰一道便要拌嘴,什麽样的事情会严重到让他们吵个没完没了的地步?」赖利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倒未至於扰攘不休的程度,不过班的确一再要求雷恩哈特打消转学念头,而其中细节我就没法得知了。」舒儿说。
「提到雷恩哈特将要转学之事,不由得佩服你的预知能力,当然这只是个巧合,但仍够我惊讶的了。」赖利笑道。
「就我的立场,巴不得雷恩哈特越早离开这里越好,最好去到班找不到的地方。但这只能想想说说,实际上绝不会那样简单。」无意识地握拳击腿「再者,班这次的感情表现较之晑前癫狂许多,简直到了让人傻眼的地步。」说时,舒儿不禁露出困惑面情「老实讲,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力了,之前一直认为班仅是暂时性失常,但他的种种行径却教我不知该否改变原先乐观看法。」
「那汉米顿小姐呢?雷恩哈特离去後,班也不会多有损失,至少还保有一名美女情人,还是未来的婚姻对象哩!班为何那样看不开,真想不透。」赖利抱持无关紧要的心态说着。
「你说的是。可惜班并不那麽想,总希望两者兼得,最好能够左拥右抱,他的死爱面子让人受不了。」舒儿嗤鼻不屑道。
「或许是雷恩哈特看穿班的心思,所以兴起转学念头。况还听说他的音乐禀赋很高,平白浪费岂不可惜,因而决心走上音乐之路,同时藉以摆脱班的占有及摆饰心理。」赖利推测道。
「想说也颇有道理,班的『前科累累』应会造成雷恩哈特某种心结。一旦两人热情渐歇,班将若旧觅新对象建新战功,以雷恩哈特的个性,焉能接受弃妇命运?!因此藉由转学之举以为脱身之道,而这也确实是个高明的两全其美方法,既可保住双方颜面,还可因距离拉远,渐次结束两人同性恋关系。真不愧是雷恩哈特,他的聪明理智让人打自心底佩服。」难得舒儿如此称许素来与他不投缘的美少年。
「无论如何,分隔两地的双方总有办法调适情绪,利用书信或长假间相聚,让原先的爱情回归单纯友谊关系。时光魔术师将会解决一切难题,我们何必太过关注这类问题,徒然庸人自扰罢了!」赖利摊手耸肩说。
「还是得看他们的造化,」舒儿感慨「但愿班能看开些。」
春日五月温暖怡人,是合适外出活动筋骨的佳美时节,虽常见天候一日数换,但温差变率已不再剧烈起伏。每逢课余闲暇,各级学员遍布宽广校园各处,或作日光浴或几人席地围坐谈心或运动或泛舟或独自阅书沉思。
班犹然不愿接受所爱之人即将转学的事实。雷恩费尽唇舌还是没法扭转对方的霸有心态。两人每每为此吵架呕气。
一日,双方私室幽会之时,争执话题还是绕着雷恩应否『转学』打转。
「拜托你行行好,别再无理取闹了。假使你再继续烦我,我将立刻请求休学离开这里。」美少年下最後通牒,试图堵住班。
班一时慑住,无甚反应。
「你总想把我绑在身边,爱我的方式更是独断恼人。你该明了的是,我乃自主个体而非宠物,我需要一个属於自己的空间。」美少年忿忿然说「我也非若温驯美女那般是个能够衬托你且让你得以拥有的美丽饰品。」咬了牙根,而後哧息镇静自己「老实说,我非常感谢你的体贴保护,你对我的好,确是种称心享受。只是我不能老依偎你怀,像只笼中金丝雀般仰赖你的豢养照顾啊!如若你真喜爱照顾人,何不将注意力置诸汉米顿小姐身上,她才是你应该用心关爱的人,她的幸福系於你,既然敢於私定终身就该切实负起责任。」
「你是不是厌倦我了?」班的语气颇怨哀。
雷恩一时语塞,半刻,略微恼气起来「你真是无药可救!在我还没厌倦你之前,已经开始恨起你来了。」
「你根本不在乎我的内心感受,只管享受我毫无保留的付出却吝惜回馈。你不了解我害怕失去你的恐惧心理,只一味责怪我绑死你的举动,如果仅把你当作物品看待,早抛弃你而非哭哭啼啼。况且,我怎晓得你走後会不会变心负我?将否投入他人怀抱?我看不到更无法掌握,所以惴惮。我也知道这是种非常自私的心态,这颗爱你的心不容他人染指你,独断也好,或者其他什麽样的指控也罢,我绝不肯共别人分享你的情爱。」班倔强道。
「我当然理解你的心思,我不是个傻子,而也不能只是为了你的爱情就放弃追求理想。我知道我俩无法长此同在,所以决心提早离开。纵使如此,还是希望你能明白,离开你并不等同不再爱你。你该清楚我不是个容易悦纳外人的人,我宁可孑然一身,也不愿随意与人有涉。」美少年如是说。
「那麽你如何证明你对我的爱将始终如一?」班咽了口气,冷静下来,直瞅对方眼睛。
雷恩翻翻眼目,表情显得不耐「若你无法相信我,我也不勉强。」
班很不能接受对方的说法「你又来了,你对於我的感情总抱持着无所谓心态,在你心里,我永远是次要的…」
「那是你的问题,果若不满意,我们就此两下拆散算了。我为何得一再忍受你的幼稚言行。」美少年愤然反击「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你在汉米顿小姐的心目中永远都是最重要的,这样你还有什麽不满的?!」
美少年的一席怒言直若疾涛激捣敏感心地,班为之气岔难扼,甚而倏兴欲置对方於死地的极端念头「喝!与其分手,不如同归於尽来得乾净…」一把扑倒雷恩,双手直掐其颈项。
「非闹到这种地步不可吗?!」美少年异常镇定地直盯男友,未加诸反抗。
班为对方所言撼醒而回复理智,心下涌上不尽悲怨之情,缩回双手,怔会儿,随即像似受挫孩子般握眼哭起来,满腹委屈再次藉此瀑泄而出。
若前之见,雷恩好不容易筑起之层层心防又被班的悲哭给催软了。不知为何,总无法硬起心肠以严拒小男友的无理取闹。哀叹造化弄人之余,起身偎近班,亲吻其耳鬓,慰以温情。
片刻,两人拥吻起来,颊上残泪濡面。眼前情景类近雕塑家罗丹与卡蜜儿合作之『吻』像那般忘情沉醉。一阵血热爱吻後,班突然延手解开情人的裤裆直撩私处,此举惊动了浸溺爱潮中的美少年。
「你这是做什麽?」雷恩错愕问,不甚习惯被这样地撩弄。
班仅回以微笑而未答腔,亦无停止动作之意,凑上唇继续吮吻对方唇腮,舌尖伸入对方唇齿间。雷恩转而被动地承接对方的奇怪举动,瞬间某种不寻常感觉制住了他,使之全身发僵呼吸急促,随对方加紧动作,那怪觉益加强烈,彷佛全身血液尽聚凝起来而将朝体外冲出去似的。之後,一阵抽搐痉挛,一切嘎然终止,仅存疲惫虚脱。班住了手,将之平放床上,俯予深深一吻,暂离去善後。
「只想取悦你而已。」班对情人笑一笑「那种感觉很奇妙,不是吗?」
「好奇怪唷!」雷恩说,面红耳热地想起旅游希腊期间曾拜读『对话录』中描述性行为的相关内容。
「明天是周末,我们去逛大英博物馆,好不好?」班问对方意愿,其实另有所图。
「好啊!我有一阵子没去那儿了。」雷恩侧身望情人懒懒而笑,未置疑。
「就这样说定了,明天去看展览。」班心下窃喜。
隔日早餐後,两少年连同舒儿与赖利申请外出许可证,一道外出。班原本只计划与雷恩单独出门,没料,舒儿竟跳出来搅局,硬拗跟出来,班没法只好答应下来,於是舒儿又拉来赖利。就这样,双人行变成四人行,班心里咕哝个不停。
其实博物馆内各个部门之展示厅,班与舒儿早在童年期间已逛观过,对展示器物的印象多仍存在,但某些新添部分则眼生,而今日之旧地重游不过是实践目标的过程罢了。赖利只逛过部分厅馆,没有走遍全部。至於雷恩则是近两年才在道金斯学长他们的带领下作过几次深入参访,由於进度慢,才走过希腊馆与罗马馆,余的尚待访视。
由於班的真正目的不在这儿,所以显得心不在焉,出其意料的是美少年的固执专注。美少年的艺术痴迷充分反应於欣赏行为上,非但仔细研究艺品本身,连文字说明亦一字不漏注入脑袋瓜。正因如此,他们的行进速度相当缓慢。最受困扰的莫过於班,有些後悔这个提议,如今进退两难,直令暗呼受不了。
舒儿故意跟在美少年後头,随其步履调整快慢,一面暗察哥儿的一举一动。期间还意外发现班经常趁美少年不注意的时隙左顾右盼,而当其时之近处则有少女身影『哈!你这小子,被我抓到把柄了,我就说嘛!雷恩哈特无非单调岁月的调剂品。看来,这场恋爱已经走入末期,只等着雷恩哈特离开了。』
赖利没有跟着另三人,而是自顾越走越远,直到赏遍本厅才回头找人。
晚餐後,舒儿催促大家返校,以免滞外太晚而逾门禁,得翻墙入内好不麻烦。班却故意拖延时间,直拉着朋友们在街坊上兜圈子,就是不愿回学校。
「喂!你到底想做什麽?再不走就赶不及舍禁了。」舒儿责斥兄弟。
「是你自己要跟来的,如果你想回去就自行离开呀!」班反嘴。
「既然都一起出来了,就一道回去呀!在街头上这样没头没脑绕过来兜过去也怪无聊的。而且你也不能只顾自己高兴,何不问问雷恩哈特累不累呢?」赖利说。
班望着小情人,表情窘恧。
「我还好。」美少年微笑说「不过,假使你们不弃嫌,我们可以到我父亲家歇息过夜。」
「好啊!这主意挺不错的,我赞同。」正中班的下怀,令之眉开眼笑。
「妥当吗?临时往访会不会打扰令尊令堂?」舒儿顾虑,一方面是不愿见班的计谋得逞。
「我可以拨电话告知他们。」美少年笑一笑「我想我父亲不会反对的。」
舒儿与赖利互觑一眼,不晓得该怎麽办。
於是一干人四处寻找电话亭。俟获得肯定答覆後,几名少年招来马车,准备前往富尔顿先生位於城里的屋宅作客过夜。
当男孩们抵达座落高级住宅区的富尔顿邸馆,立刻有人上前接应。通过玄关道进入门厅,富尔顿夫妇已等候些时。当此时,富尔顿先生才与班打照面,表情立即现露惊讶与不确定,十年前的记忆倏忽浮现,这不正是当时那名可爱卷发小孩吗?!
班见男主人的异样神情,初以为是否身分被识破而略显心虚,因为十年前童幼往事早已印象稀疏。余者亦注意到老少的异状,但未明所以。
富尔顿先生礼请来客就坐,并呼人捧出茶点招待。
「雷恩,你过来坐这里。」富尔顿先生伸手招唤爱子。
男孩笑着照办,坐落椅扶手倚偎父亲,臂搭椅背。
长者转向卷发少年「我在想,若是印象无误,我们应该见过面。」
班的惊讶眼神停留於记忆里,表情迷惑地猛蒐记忆资料。
其他人因诧异而留心倾听。
点心送上来了,富尔顿夫人为男孩们斟茶弄点心,男孩们称谢接受。
「在哈特福镇区的教堂广场对我微笑的那个孩子应该是你,如果你是来自那地区的话。」富尔顿先生说道。
班的眉目表情似乎拨云见日般明朗开来,记起当初的一些细节了。那时候大约只有五岁吧!某个初夏时节晌午,母亲牵着他的手信步前往镇上游逛,期间两度遭遇一名神色悒落的中年男子,难道那男人就是富尔顿先生?!
「有可能喔!班正是来自哈特福,我们初次见面地点就在那。」美少年点头说。
「我还记得那孩子的衣饰特徵,或许是自己的孩子也在相仿年纪却重病卧床的苦忧,让我对那个孩子的健康灵精印象深刻吧!」富尔顿先生说,歇忽儿才续「那孩子正是一头黑咖啡色浓卷发,戴顶童式白色海军帽,身穿同色滚天蓝边海军装,短裤与同色长袜,和一双高筒鞋。」
舒儿对这段叙述全无印象,推定那是遇见班之前的事了。
赖利听得津津有味。
雷恩尚无法解释其中命运奥妙,眼神似陷沉思状。
「我记起来了,原来那名忧郁伯伯就是先生您!」班这下完全证实长者的说述,再叹「真是巧啊!」
「谢谢你的棒棒糖,在当时真是个极大安慰。」富尔顿先生笑。
原来那天小班因同情伯伯的忧愁心情,便在母亲采买甜食之际,要求多买两支棒棒糖。其稚嫩心灵里,认为棒棒糖可以安慰一切苦难,所以欲藉棒棒糖作为传达同情意思的代表物。於是二度照会里,小班兴致昂然地将棒棒糖高举给忧郁伯伯,试图安慰他。
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孩,带着忻笑亮颜把手中的糖果递给自己,那种内心感动难以言喻。尤其念及稚子正陷急病危难中艰苦挣扎,心里不胜喟慨;复加之少妇的温和笑靥,彷佛烦忧全融化了。生命终归美善,或许眼前难题将有转机,是以当下决定南去探望孩子,殷望见得奇蹟。不意十年之後,双方再度重逢,还是为着自己孩子的缘故。生命真是道奇异行旅,一下子联结了好几人,往昔记忆因之再度鲜活起来。奇妙啊!真是奇妙!
「富尔顿先生,您方才说,雷恩的重病卧床,使您对我印象深刻。」班恍似忆起啥事般,以求证态度问话「先生您的意思是,当时的雷恩正处於生病状态?」
富尔顿先生点个头「是的,状况不太妙,至少班乃特当时是这麽回报的。」
班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转望小情侣「我怀疑,你是我儿时梦中的那个小孩子?」说时一面以探查眼神端详雷恩的脸蛋,试图摹出儿时梦中人物的面孔,俄顷续「那是很久以前的一场梦,可能有十年之久了,应该是递糖果给富尔顿先生您那天夜里,至今仍记得清晰细节。」敛起笑容「我梦见自己在自家的庭园里玩耍,一旁是我亲爱的母亲,却在下一秒里莫名其妙置身一片漆黑里,现在想来是个类似封闭甬道空间。也不知怎地,尽管孤零一人,却丝毫无有恐惧感觉,只是好奇为何自己会突然处身黯杳无光之地。独自一人站在寂冥地,不免兴起探险念头,想看看自己究竟走在什麽样的地方。」微哧一笑,抚了额面「该地全无声响,连行走时都没有所谓鞑鞑踅音,好像双脚并未真正落地,彷佛凌虚而行。四围一无人影,安静的诡异,顷间传来幽幽忽忽啜泣声,好奇地循声走去,未久即望见一名蹲在地上的小孩嘤嘤抽咽,我趋步过去,蹲落那孩子面前问『你是谁?怎会自己一人待在这麽黑的地方?你妈妈呢?』那孩子揉着泪水满溢的眼睛说出这段话『爸爸先生不知去哪里了?我一个人好怕。』我同情地抚摸他的头发安慰『别怕!我这就陪你去找你的爸爸先生。』随即牵起他的手,向杳黑四周瞧了瞧,忽见前方射来一道光,便握着那只小手,一步一步走出黑暗地。奇怪的是,进入光之地後,那孩子竟不见了身影,当下仅存一股淡淡香气。当那时,我人也醒了。」顿了会儿,颇狐疑地看着小情侣「『爸爸先生』不正是你称呼班乃特先生的特定用语吗?」
班的梦境叙述期间,似也逐次唤起雷恩的儿时记忆,因而倾身向前诧异问言「你真的是那个孩子吗?那个多年前出现在我梦中的小男童?」咽了息气「印象中,那个小孩一头茂密卷发,年纪看起来跟当时的我约莫相当。」细意注视小男友一会儿,惊呼「怪不得,第一次看到你的脸貌,竟觉得十分眼熟。」
班亮起双眼,笑了开来,继续说「我还记得当晨一觉醒来,立刻跟妈妈述说那个梦境,我清楚地记得,妈妈说了这麽句话『你说的孩子拥有一头长长淡色卷发,喔~你肯定梦见了个小女孩~那小女孩,会是你未来的新娘吧?』我那时还很兴奋地拍手说『真的吗?她是我以後的新娘?那她一定会是世界上最漂亮最香的新娘!』」说完,与小情人相视笑。
「那样说来,还真是令人讶异的巧遇呢。」富尔顿夫人微笑说「儿时做梦,梦到彼此,日後居然成为同窗,如果不是特殊缘分,又会是什麽?」
富尔顿先生怀带惊异心情看着眼前的男孩俩,心想事实果真如他俩所谈,那就真的无法解释个中奥妙了。卷发男孩递糖果的翌日,去到小庄园,接获的头一个报告就是雷恩已然脱险的好消息,就从那时起,孩子的病况开始控制住,并朝康复佳泰迈进。看来真有那麽点奇蹟意味在。
几人就那麽面面相觑,实在是种无可怀疑的奇特巧合,一个小孩走入另一个小孩的梦中,把身陷危难的那个孩子领出困境。那是怎麽样的一条线,将那两个男孩的命运牵系在一起,从梦中巧遇,乃至真实世界的遭逢,进而同窗,一步一步走向彼此。未来呢?他们如何继续这难得机遇与缘份,真令人想要拭目而待。
夜晚分配睡房,雷恩理所当然与班同寝,而舒儿和赖利则憩另间客房。
临寐前,舒儿将下午观察班的心得感想告诉同伴,赖利甚为赞同好友的看法。两人也对富尔顿先生与班十年前的奇遇之事议论一番,而後彼此又嘻嘻哈哈了一阵,才各自睡下。
反观雷恩这厢则热乎乎。原来班正甜言蜜语诱拐小情人许身,不达目的,两人都别想睡觉。
「来嘛!不会有任何後遗症的,也不会有人晓得这件事,他们无从知悉呀!」班巴住美少年,揉揉他的身子。
「你好不正经喔!老想着那种事。」雷恩嘲弄班的歪念。
「亲密关系是坏事吗?我们是情侣哩!为何不能做呢?」班问。
「那是成年人的事,我们都还没长成大人,又不可能结婚。」雷恩说。
「谁说的,我表哥才十几岁就搞大某家闺女的肚皮了,如果没有做,哪里会有小孩?!」班举出朱利安的例子,却刻意隐瞒儿童时期几乎得手的经验。
「他比你更不正经,怎能拿他当作例子?!」美少年不以为然。
「这证明那种事绝非成年人的专利,只是他们故意将所谓的道德规范箍在我们这年纪的孩子头上。」班反驳。
「我看不出他们的心态有何不对,他们设下这道禁忌应有其凭据。」雷恩如是说「要做,等你娶了汉米顿小姐再说吧!你们真是天造地设一双。」
「你又扯上她了,我不是告诉你,我已经对她没感觉了吗?她纵是绝伦美艳,我也不再若同从前那般喜欢她了。」班略微不悦。
「一年之後,你也将以同样说辞向下一个情人陈述。」美少年较班更为不高兴。
「你又来了,我到底得怎样做,才能让你完全相信我的真心?」班愠斥「你不时挐你心里的鬼惹我生气,当真那麽喜欢寻衅吵架吗?」
「睡吧!我懒得吵架,也不愿去做别的什麽,只想图个耳根清静。你自个儿去解决自己的问题!」雷恩翻个身不想再理会班了。
班见气氛又变得乌烟瘴气,心里懊闷起来,监於离异日将近,再不将小情人弄上手,以後只有後悔的份。爰是开始绞尽脑汁,想方设法伎骗对方。
「你不觉得昨天的经验很妙吗?」班趴伏小情人身上,手更不安分。
美少年赧起脸儿,默不作声地将对方的手拨开。
「你好容易脸红,这有什麽好害臊的?它是很自然的事啊!」班又不安分起来。
「你骗人,我就是感到不自在。」雷恩驳斥。
「试试看嘛!亲爱的,这和寻常拥吻没啥两样。」班吻小情人的鬓肤耳朵。
「我真後悔没有听取舒儿的意见,竟致引狼入室。」雷恩抱起头,卷屈身子懊恼咕哝「我真是个大傻瓜!」
「你想得过度严重了,好伤我的心!我的要求没什麽不对呀!你想太多了。亲密关系没那麽可怕,希腊神话中的达夫尼斯与克罗伊不正热衷於亲昵亲热吗?你不觉得那样的情景很美妙?」班软言细语哄着。
「那是神话,神话只能停留在想像空间。」美少年回嘴。
「我们也可以像他们那样,绝不会有啥不良後果,我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正如我母亲说的,我会梦见你,是因为你是我未来的新娘,尽管她是猜错了,但你现在可是我的小情人哩。」班又亲吻起小情人的颈腮。
「那是你的个人想法,我可不那麽想。」美少年反驳,一面试图阻挡班的唇印「再者,尽管目前我俩是情侣关系,这种依存关系却不见得能一直延续下去。」
「你真固执!」班无奈又气丧「还罗唆个几句傻话。」
静着须臾时刻,班又说话了「我光溜溜的样子,你已看遍,但我都没得见你的骨架子哩!」
「我们的身体构造没啥不同,没必要看我的。」雷恩丢出这句话。
「根据昨天的经验,你的宝贝小小的,和你的体型恰成正比。」班说。
「那又怎样?」美少年的脸面更紽红了。
「只是好奇,想瞧一瞧,一定很可爱。」班笑眯眯地说。
「我的耳朵都被污染了,拜托别再讲那些不正经的诨话,让我休息吧。」雷恩快被烦毙了。
「答应我嘛!不然我就这样子跟你耗下去,来个通宵夜话。」班顽皮道。
「你这恶徒!我怎会爱上这种人?!」雷恩大呼不耐。
「不论你怎样评价我,都无损我爱你要你的意志。」班赖皮着亲一记小情人香喷喷的腮帮子。
「为何摆脱不掉你的纠缠?倘早先预知可能遇着这麻烦事,当初真该闹转学。」美少年抱头懊憦道「我真是笨!命运简直开了我一个大玩笑!」
「嘿!嘿!幸亏你没有提早转学,不然我的损失就太大了。」班沾沾自喜,其後变脸严肃「你绝难以想像你进出学校的第一学期,我的日子是怎麽过的。我流过的泪在那时期不会少於这些日子,你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在折腾我,连作梦也来撩逗。而你什麽都不晓得,只知躲避我。」双臂箍得更紧了「自从那次在实验室闹开後,想得到你的意志日益狂烈,我不甘心只能当你的同学及组友,我要你。」鼻子埋入对方的颈窝「我承认是为了搞上你,才以游逛博物馆为饵诱你上钩;也承认这计谋十分卑劣,或许日後你将要恨我。但我已顾虑不了那麽多,你就快离我远去,谁知道这一别,我俩的未来将变成何种景状?」不顾对方的挣扎自固,掀翻其睡服「你跑不掉了,我不会罢休的。请原谅我扯下你高贵翅膀的可鄙行径,只因这可能是我能拥有的最末留念。」
雷恩为对方的卑鄙心计感到无以言拟的悁憎,翻身抡起拳头使劲乱击一通,一面咬牙低吼「出去!出去!你这无耻恶棍,滚出去~」
班默然忍受捶击,未加还手,反而一把捉住对方的手腕,强轧了上去。即使小情人生得一付弱柔身子骨,方才愤怒挥出的多记拳头仍会造成相当程度疼痛。
美少年虽被强行压制,仍使劲顽拒对方的无礼侵犯。然而出於乏力继抗的苦涩心理,最终还是放弃抵制对方的霸求,瘫下身子任泪滚落,别目不肯再瞧对方一眼。
见小情人松懈下来,班爱抚其颔颊,凑唇亲吻「相信我,我是真心爱你的。」扯卸所有身外物,低声耳语「接纳我,拥抱我,亲吻我吧。此时此刻,你已是我,我也是你,你我是合一的个体…」
「呸!骗鬼!我恨你~」雷恩瞪眼切齿道,又狠捶了班的肩头二下「你这个大无赖、大骗子,我恨死你了~」
班凝着表情地俯视身下人,片刻含歉低语「对不起。」欲吻其额。雷恩毫不领情地转过脸去,因而他的吻只印上其额角浏海。
在心神疲瘁又精力不足相制的情况下,美少年封闭了思路系统,让自己成为一只半无心思的木头人。唯有如此,才能逃脱道德感上的羞耻难堪及心理上不愉快的被侵犯欺辱感。
後续动作在班的添油加醋,甚至香辛料後,完成他俩的第一次接触。事後,为彼此稍作清洁後,班安心地搂拥小情侣睡着了,作梦也快乐地笑着。
承受一番心不甘情不愿的身体蹂躏後,雷恩自我伤怜地想着这场恋爱就要提早走进坟墓。原将在离去後留予对方的怀念价码,於今已是凭藉失尽,将和弃妇命运无甚两样。为不值付出一切的情人献上自身所有,徒落致一无所恃,还可能被对方看轻薄。这一夜,为着此事失眠了。
翌日,富尔顿夫人关心孩子浮肿的眼睛。少年没说什麽,只是怛然一笑。富尔顿先生建议爱子回房歇息,午餐後再行返校。雷恩点头表示遵从父亲的意旨。
班则保持不寻常的沉默,尽管心里实在得意於计谋得逞,而也付出代价地受着肩臂肿疼之苦。
舒儿为此大感不妙,暗忖昨夜里必有节外枝事发生,不然何以班显得神采奕奕,雷恩哈特却面有愁色。可想而知,班一定搞出什麽烂事来了。
离开富宅後,原本班还想在市区游踏一番,但雷恩表示欲先行返校。在一行人兴致缺缺又为美少年低迷情绪所影响而更折半的情况下,男孩们提早打道回府。班为此心结不快浓眉低压而与美少年貌不合神亦离地各自往两边望景;舒儿与赖利则窃揣其中原因。气氛低沉极了。
牵扯亲密关系以降,这对情侣间的感情并不因此增浓,反而争执不断,绝大部分是美少年的悲观不信赖心理致之。班虽然一再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但由来的半强迫举措却悉数被对方解读成自私任性,越加解释越是墨黑。老被如此责难指控,班的心里难免不是滋味,於是双方间的争吵成了家常便饭之事。
雷恩对这场恋爱已不抱期待,一心只望早日脱解。数周以来的反思覆想,使之意决一旦离开班哲明,便要彻底消失於对方生命,即使思念至极也绝不走回头路,与其纠缠不清而痛苦,毋宁想念以清心。一场恋爱竟致心力交瘁,愖难料及。
班的苦处则在於无法挣脱这场毫无希望的依恋狂爱,甚而经常感到随时将要心碎致死。太多的争执也几乎令他筋疲力竭。每欲以所企目的已达成来自我安慰,一思及分离日渐逼近,得意之情顿散空,惶恐焦虑却如旧。试着放弃雷恩哈特,当他是个生命过客,奈何情根扎得太茂深,怎也拔不起,断不尽。再多眼泪都冲不淡对他的情痴,浇不息炽火热情;再用力的挣扎也解不开混乱缠结的情丝织就之魔网。挫折好深好深,生平第一次触动心弦却得不着希冀结果,啊!枉然哪!惘然!再者,雷恩此行一去,或再无法见着他了;那夜被强行夺去童贞之事,必让他一生耿怀,从而避不再见。就要永远失去他了,失去痛爱的他;也许放手的时刻到了,弛卸紧紧握住的幸福,再怎样难甘难舍痛煞心肝,都得狠下心让他走,让他自由飞向无垠天际,任令崩泪淹没自己、千万利箭刺穿心身。当再没法得取对方的由衷宽谅,只求对方能够恒常记得他曾徘徊生命里的身影。那麽,该拿什麽致予对方作为这场刻骨恋情的纪念物,藉以表达无尽痴爱心情?而又何物能得常保如新,恒久长存?爱情!爱情!难道只能是空欢梦一场?!
新任学生委员长上任了,保罗.史宾塞在道金斯与杜尔这派人马的强力推荐下,历经几个月的权位争夺战,终於登上龙头老大的宝座。史宾塞的领导作风倾向中庸温和,行事一板一眼,虽质性温敦,作起决策却果断,很有大将风范及领袖之姿。
舒儿与赖利则承继纠察队成员职务,从此晋身『神』们一族,唯令他俩头痛的就是班与美少年之间牵扯的暧昧关系,这让他们有种身为夹心饼乾的无奈感。然,随着学期将尽与日来观察班心情起伏状况,他们或有察觉那两人的恋情渐趋冷却之势而感触颇多。
六年级学员毕业在即,由道金斯领导的读书会,为这些行将毕业的成员举办欢送会。新任会长将由贾德.麦考特接任,是欢送茶会的主持者。由於这也是其中成员美少年就读本校的最後学期,所以同样列入被欢送对象之一。会中惺惺相惜的感伤气氛浓郁,会员彼此交心深聊感触,被欢送对象则必须轮流发纾毕业感言以及对将来的期许。
期间,道金斯与美少年最是离愁感怀,两人情谊直比手足更亲密,美少年的孺慕仰敬与真诚信赖带给道金斯极大安慰。他俩甚是投缘,兴趣相当一致,几乎无话不谈,即使偶或意见不一,也不见火药味;难怪雷恩老嫌班既毛躁不成熟又专断,实在是太欣赏学长的博学多闻与温儒惇雅了。
会後,道金斯与美少年相偕回到道金斯的寝室单独相处,只因感触万万千千,短短十数分钟难以道尽。其中尚有只愿对彼此透露的话语不便公开场合明说,是以另辟私语地。至此,雷恩才得以毫无隐瞒地托出为情所苦的私人秘密。这闷郁苦楚积压太久太满,致令越发无法承受,今将整个豁出一吐而快,俾此重新度日。
「就要各奔东西了,承蒙你一年多来的顾怀之情,欲言说的均已谈尽。只是,」雷恩停顿一下,若有所思,续「只是还有一件埋藏内心深久的秘密想向你坦言,我不敢奢求你的宽谅,但我必须说出来,因为忍住太久,觉得自己快承受不了。」
「什麽事会严重到我不能谅解你的地步呢?既然你要讲给我听,就该由我评判才是。」道金斯相当好奇於学弟的秘密「说吧!我洗耳恭听。」
美少年悲惨地抽起一丝苦笑「但愿你不会太过惊讶。」
道金斯挑眉一笑,作个手势示意学弟继续下去。
「我…我爱上了一个人,」雷恩半垂脸面咽了息气,现出难为言的表情,续「是我的同学…」
「那个罗密欧?!」道金斯马上猜到是班哲明.伍德兹。这是种经验法则,且不难想像,因为过去一段时日,常见他俩身影彼此相随,即便未必单独在一起,却也足以引人揣想。
雷恩微讶望眼学长,略感赧耻地点头承认「正是他。」天哪!眼泪已经滚在目眶里,就要掉出来了。
「然後呢?」道金斯歪着头瞧学弟,对於接下去的故事十分感兴趣。
「我不知道该怎麽办,整个人深陷里头无法自拔,」泪珠沿颊弧垂而下「真希望不曾见过他…」同时下意识举手擦去泪迹。
道金斯赶紧弄来毛巾,递给学弟拭泪。
美少年的泪水愈滚愈多「初次见面就已种下爱上他的因,却没能预料日後竟在此地重逢。」拭了泪「起先我们因一只土块而衅隙颇深,所以能够毫无瓜葛地过自己的日子…」
「土块?!」道金斯插嘴。
美少年窘起脸「或许当初他只是闹着玩,但我却不识趣地拿土块砸他。」擦拭眼睛。
道金斯感到好笑「真是个小孩子。」
雷恩垂眸微微一笑,那记忆至今追想起,其实挺有趣的「刚从小环境出来,完全不懂人情世事。」
「接续原来的话题吧!」道金斯提醒。
斜瞟学长一眼,深呼吸才又开口「入学初始,我从不曾正眼瞧过他,因为每每同场合,纵使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心跳就会不自觉加紧搏动,甚且感到浑身不自在。因此能够避开就尽量不同他碰头。」顿晃儿「有段期间,班上常流有他喜欢我的传言,当然,被寻笑的是他,可是我却为此尴尬烦恼,更害怕和他接触,尤其他的眼神常令我感到窒息。」捧着胸口,依稀感觉得到当初的心漾悸动,美少年陷进倒流时空中。
「那,他也喜欢你吗?」道金斯问。
「莎翁的『罗』剧如非他跳出来邀请并说服我饰演朱丽叶一角,那剧目就宣告胎死腹中了。而事实上,他爱我更甚,以至於时常很情绪化,很无理取闹地阻拦我离开这里。」又滚出泪滴了,闷苦情绪依旧「之前,我尽管被他的美颜吸引,却未曾想与他建立同学以外的其它关系。直到排戏期间,我病卧床榻,在他贴心照顾和纸花传情的气氛经营下,我领受了初恋甜美气息,从而无法伪饰爱他的心情。」雷恩摇摇头,痴痴一笑。
「班哲明确实是个聪明讨喜人物,相貌端秀,身形高健,也挺有礼貌。」道金斯颇有同感。
「他的外貌优势让他从未缺过情人,料定你多少听闻过他的罗曼史,若此,当能体会我的矛盾苦楚。」美少年说。
「当然,那时审阅剧本时,福勒伯一度不让剧目过关,个中原因,即班哲明的个人道德欠当。当时福勒伯就是忌讳你的美貌与班哲明的罗曼史,惟恐一场戏剧排演下来,将要传出什麽意料外的绯闻。」莫奈一笑「看样子,福勒伯的担忧并非无端寻隙,这场恋爱迟早要发生。」道金斯叹口气,深感歉疚「让你这般痛苦,我也须负起部分责任,因为我是投赞成票的委员之一。」
「不,你不须担负任何责任。」雷恩连忙安抚学长「即使没有那场戏,班哲明仍会想办法追求我,那部戏只是恰好提供他与我交集的机会。」
「命运真是捉弄人。」道金斯感叹。
「弄人的不只此。」少年抽起一丝苦笑「事後的暑假,他认识了现任女友,一个比朱丽叶更朱丽叶的少女,我看过她的肖像,那形象正同小仲马笔下的『茶花女』玛格莉特.哥吉耶,只差那头墨玉般的直发不尽相同罢了。他俩甚至私定终身,一对金童玉女好似罗密欧爱上朱丽叶进而欲将厮守终身。而我呢?我能够责怪他吗?不,甚至连资格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只有哭泣压抑。在当时,我自觉被他的恶意欺骗深深伤害。创伤既成,只能独自疗伤止痛,没有人能够帮助我、安慰我,因为这类感情见不得光,我必须隐藏自己才能像平常一样过日子。那阵子我常假藉病假之由躲在寝室,就是要抚弭自身不平衡的紊乱心境。」又是一声长喟。
道金斯感同身受,也连连叹息。虽未曾谈过恋爱,仍然无限同情小学弟的奇特遭遇。
两人静了一阵。道金斯离开坐位前去倒来两杯水,其中一杯递给学弟解渴。话说多了,是会口渴的。
「命运之神的恶作剧功夫确实令人欲哭无泪,似乎注定躲不开了。我们被安排同组作实验。我的肺弱,时常犯病请假,因此必须利用课余时间补足作业。缘於经常单独相处,他的眼光竟又转回我这方,为不再重蹈覆辙,我拒绝与他作课业外的对话。一度,我的假面差点被揭毁,若非友人赶紧出言缓颊,我几近无可掩藏自己的恼羞恚懥,又幸亏他们相继讲话,让我得以整理思绪编谎自辩。」说着,啜饮杯内水,接下去「在我看来,班哲明是个可怕的人,非是意指性格上的阴险狡狯或什麽的,而是那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个性。此君擅长编造动听美辞,有些甚或诗词般迷人,很容易将人导入刻意营造的想像气氛里,或许这正是许多单纯女孩心甘情愿吃食诱饵而上钩之因由。很讽刺的,我也傻傻地被钓上。」美少年不禁低头握目苦苦一笑「唉~遇上他,简直是场恶梦。他的面皮之厚,根本不晓得害臊为何物,甚至疯疯癫癫让人拿他无辙。在他一阵死缠烂打的追求後,我不得不竖白旗投降,从此掉进他的控制网里。」深深喟息。
「控制?!怎麽说呢?」道金斯倒不怎麽理解这用辞的本意。
「我简直是任由他摆布的。他以温柔体贴的呵护细举作为拴住我的无形链锁,一旦不依,就故意解读成我不懂他的心。尤其在我坦露将要转学的实情之後,同样情况愈严重,我俩的争执就愈激烈。他一心占有我,不顾我的音乐天赋,硬拗我留下来。我不能也不会顺应他的无理要求,我有我的理由及苦衷。」一声叹息「我何尝不曾试着解释我的理念想法,但他似乎刻意装傻,不肯听进一字半句。」雷恩无奈述言,省略某些说不出口的细节,捧额「我累了,真的好累,这场恋爱搾的我筋疲力竭。我自己这样想着,如果可以的话,宁愿永远不再见他,实在是受够了。」眼泪再度不听使唤。
道金斯未置一辞。将这类感情的当事双方隔绝开来是应该的,听任时间解决也许是最佳方式。
半晌时间里,室内是沉默着的。美少年尽是掉眼泪,道金斯亦不知如何劝慰小学弟,毕竟身为局外人且毫无恋爱经验,要想说出什麽样的大道理来是很难的,尤其面对的是『同窗之爱』这类畸恋问题,又更束手无策。
「目前你们的相处情形如何?还是争吵不休?」道金斯问。
「我们已有一周左右的时间没在一起了,总得静下心来准备考试。」雷恩回答。
「或许你们可以利用所剩无几的日子,平心静气地谈判分手之事。一段时间的分隔後,对方头脑应该比较清醒了。」道金斯没有把握地建议。
「但愿如此。」雷恩有气无力的,心里拿捏不定。
又是片刻沉默。
「你仍在乎班哲明?」道金斯问。
一阵踌躇後,美少年点头承认。
「有把握一举断尽情丝吗?」道金斯再问。
还是犹豫不决。一方面不忍,一方面又恐对方做出什麽样对双方都不利的蠢事。
「什麽心理绊住了你,使得你如此迟疑?」道金斯又问。
懆切一笑「我曾不只一次提及分手,但是对方却一再使出眼泪攻势,更有一次甚至动念想要掐死我…」雷恩如是说「所以我才会说他是个可怕的人。」
「咂!真有此事,」道金斯诧异叫「这样的爱法,最後不就剩下一付屍身了。」
下意识地咬住下唇「被这样的一个人缠上,到最後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了。」美少年再次悲从衷来,涕泪淫若霰。
「这真是道难解的题。」道金斯万分同情学弟的可叹遭遇,走上前去「来吧!或许你会需要一个安慰的拥抱。」张开双臂慰予温情拥抱。
雷恩紧抓着学长的衣服痛哭不止。
剩余日子,整座校园处处洋溢欢乐气息,各级学生忙碌筹备毕业典礼及其後的庆祝活动。艾多加.路卡斯之自组话剧团亦将登台演出,原有意邀班入团,可是整个学期下来,班的情绪起伏不定,意愿又不明朗,只好作罢。
期终前一日,美少年开始全面收拾衣物用品,准备後天班乃特先生差人应接的同时一并带走这些行李。意外的是,沉寂好一段时间的班竟不招而入,见他正收拾东西,先是獃了晃,继而不发一语地帮忙理务,神态还算稳静。室内气氛变得怪谲,有种无法解释的闷围萦悬,即令窗外阳光明媚也驱不散这凝滞的郁怠空气。
雷恩局促难宁地动作着,不时拿眼瞥窥对方的一举一动,班却不曾回眼瞧他,只是兀自工作着。不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境感触,总觉有股深浓悲抑笼於班哲明的眉宇间,从未见得班如此静默稳重,那沉郁里潜藏无穷力量,教人不禁动容。
「谢谢你的帮忙。」大致理好物品後,雷恩向对方道谢,笑容甚不自然。
「不必客气,这差事并不麻烦。」班微微一笑,神情流露些许恻怆。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讲些什麽,只是尴尬。俄顷,班自裤袋掏出一只方型小礼盒,机械性地走上前去扶起雷恩的手,将它置入其中。
「也许这是我俩的最末见面机会…所以…」班的语音稍被哽住,勉力挤出一丝笑容「请你收下它。」笑意哀恳辛涩,泫然欲泪「预祝你的行程顺利…」说时声音愈见抖颤「我…我这就告辞了…」唯恐情绪失了控制扰及对方「呃…抱歉…再见!」稍致个礼,便速地转身走。
美少年獃愣片刻,毫无心理准备即冲口而出「等等!」说话之时不自觉地向前跨几步。这一喊,两人同时止步,气压直线上升,空气中漫开浓浓离别气息,更充满激情张力。
班的全身脉管激窜着汹涌炽血,只觉心脏搏动狂烈,胸口压迫似地束紧,几乎无法呼息了;太阳穴的青筋猛挑,直令浮生迷离晕眩的错觉。雷恩这方则缩回空悬左手,返神地摀了嘴唇,眼泪登时泛眶,身子因紧促呼吸而颤动难抑。
顷刻间,时空凝结,止定於一个点上。
班下意识地握紧拳头,闭目仰脸用劲深吸口气,而後瘫了气力地半转上身,艰难地挤出几字「啊!请问…还有什麽需要服务的?」乏力下垂的双臂,显示出对於眼前及即将临至之分离感到无助绝望。
霰般洴落的泪珠摊明了美少年内心存留的浓烈眷恋。瞬间,整个人黏上了班的背身,更催出班原本制抑的雨泪。就这样,持续好长一段时间。
戒指盒内塞有字条---此枚光泽恒久不变的白金指环,象徵爱情之绵绵不止,纵是此身屍骨寒,寄寓其上的所有情爱亦不稍改变。班哲明.J.伍德兹。1906.6
---这枚造型别致的戒环是班亲自设计的,其上的『反B字』与『正R字』交接於中杆,形成徽章似的雾面艺术字体,乃唯一纹饰,象徵俩人情爱的永恒缠绵。
从此戒指套住了美少年,像是迟来的婚戒,在无名指上闪烁铂金属的独特光泽。
为着浮肿双眼,两人躲在房里,不敢出去见人。期间,他俩依偎着,一会儿哭,一阵子笑,像似爱作白日梦的孩子,细语诉说未来梦想,相约继续隔空谈恋爱,许愿将来能够像寻常夫妻一样同居共枕。
「爱你,是一生一世的事。」
「照顾你,不只意味着一种责任,同时也是心甘情愿。」
「永远爱你,当然罗!我还觉得我俩已结识千年万年了,所以今生又约定此地重逢相爱哩!」
「嘿!亲爱的好人儿,你知不知道,我为何长得这般高大?~嗯~你真的不晓得?!嘿,嘿~小傻瓜,我告诉你答案吧!就是为了保护娇弱的你嘛!!」
「我一定会当个好丈夫,因为心爱的『妻』是脆弱的水晶娃娃。」
「什麽?你不相信我?我一定会做给你看的。」
「你一定要回来喔!我会等你的,一年、两年,还要更久?!五年总可以了吧!总之,你一定得回来,你是我的人了。嗯~等我修完大学学位?唔~好吧!就这麽约定,来!勾勾小指头,再打个印,嘿!完美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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