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瑶抱着被子,再一次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第一次躺在叶浅的身边。
那时候,他们俩个还不到四岁……
叶浅的家很小,床也很小。叶丽雅从小住别墅,睡公主床。这一次,却要跟叶浅分享一张单人床,感觉手脚都伸不开。
但是叶丽雅没有抱怨,她知道寄人篱下就要更加乖巧。
从叶丽雅记事起,她就在努力地扮演着一个乖女孩,为了讨好那个时候的妈妈,那个时候的爸爸,讨好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叶丽雅躺在叶浅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塑胶星星,觉得好丑,但她没有说出口。
因为叶浅说:「那是我妈妈给我贴的,表面有萤光粉,关上灯会亮喔。」
关了灯,很快,叶浅就在妈妈亲手打造的「星空」下睡着了。
叶丽雅盯着那一整片「闪亮的星空」,却怎麽也睡不着。不是因为刚刚搬来认床,也不是因为旁边躺着一个人,而是因为太亮了。
路琳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小孩子的房间要绝对的黑暗,才会不影响生长激素的分泌,所以叶丽雅的卧室里没有夜灯,窗帘也都格外厚重。无论路琳是出於对自己身高的不满意还是别的甚麽原因,叶丽雅记忆中的夜晚,一直就是睁开眼与闭上眼毫无差别的黑暗。
叶丽雅盯着那些星星,莫名想到对着流星许愿的传说。流星,就是坠落的星星。她想着,若是要把那一片星空都撕下来,会是怎样?
但是她那天并没有那麽做。不是因为她个子矮够不着,而是因为,卧室的门开了……
叶丽雅闭上眼睛,听到有人站在门口压抑着的呼吸声。她没有害怕,因为她第一时间就认出来,那是叶浅的妈妈,她的姑姑。
脚步缓慢的靠近,叶丽雅躺着不敢动,不知道姑姑要做甚麽。
叶丽雅感觉到姑姑停在了她的旁边,站在黑暗里看了她许久,也不知道黑股隆冬的姑姑能看到甚麽。不知道多久,姑姑蹲了下来,拉住了叶丽雅的手。片刻後,叶丽雅听见姑姑默默抽泣的声音。
姑姑在叶丽雅的床边跪了一夜,拉着她的手默默流泪。虽然叶丽雅不明白,而且被拉着手睡觉也不舒服,但她没有开口问,甚至完全没有动,乖乖装睡。
因为叶丽雅预感到,有些事会不一样了。
从『姑姑』在叶丽雅床头拉着她的手流泪,到那件事的发生,没有用多久。
幼稚园里闯进凶神恶煞的男人,拿着一把大砍刀问:「谁姓叶?」
叶丽雅第一个指向叶浅。那时候的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又没有说谎。
即使在二十年後,林若瑶依旧记得叶浅的鲜血喷在她脸上的温度。她伸出小舌头,舔过去,是甜的。
刀砍在身上,很疼。那时候的叶丽雅不明白,为什麽叶浅流了那麽多的血,却依然挡在她的身前,难道他不怕疼麽?
後来的故事,因为这一场鲜血的浇灌急转了一个弯。
「姑姑」成了「妈妈」。帅气的「阿登」成了「爸爸」。寄人篱下的叶丽雅,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而那个令人嫉妒的叶浅,彻底成了一粒低到尘埃里的可怜虫。
她终於不需要再嫉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