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赌气的退团之後,陆陆续续有好几个人来找过我,希望我可以回去,但我都拒绝了。
长笛,我已经没有勇气再碰。
看着眼前的棻棻姊,我突然觉得这件事很难以启齿。
「倚涵啊,你是怎麽了,要说什麽?」
「我、我、就是那个……」我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说了出口,「我要退钱,我不租琴房了,以後也不租了。」
棻棻姊的惊讶可想而知,「又发生什麽事了?你不练长笛了吗?」
我挂着僵硬的笑容,轻轻地摇头,「不练了。」
「为什……」
「棻棻姊,拜托你别问,没有为什麽,不要阻止我好吗?」
她的眼神仍旧带着疑惑,但她也没多说什麽,默默地开始帮我进行退钱的手续。
我好感谢她的贴心和包容,现在的我,只要一触碰到音乐,便会开始觉得旁徨,心情变得焦虑,因为,在两个如此在乎的事情之间做取舍,我永远也找不到一个平衡。
忽然,棻棻姊抬起头,「吕又培在最里面那间琴房,你要去找他吗?」
我不知道她是否察觉了什麽,但我决定装傻装到底,於是嗯了一声,「好啊,我去看看。」
拿完钱後,我蹑手蹑脚地来到那间琴房。
按下门把,偌大的琴房里只站着一个人,颀长的身影依旧好看,就像我们第一次练习时,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就着了迷。
但今天,他没有回过身来,也没有对我露出厌烦的神情,应该说,他甚至连我的存在都抹煞掉了。
他只拿着一把小提琴,身边没有其他乐器,颈部的线条随着乐句优雅的起伏着,拉罗被他掌握在手心之间,他现正练习的段子是整个乐章里最柔和的,静静听着他的琴音,我的双手交扭在一起,薄博的细汗冒出,心情烦乱到了一个极点。
我本该在他身後默默地当一个称职的伴奏团员的,如今,我连音乐都不想再重新拾起,因为那只会令我联想到我是一个讨人厌的存在。
但看着他灵巧手指的滑动,而一切似乎都是那麽易如反掌时,我的内心竟一股悸动涌上,突然......好想要拥住眼前的他。
我知道这个想法实在太疯狂,而且,不可以!
我凭什麽?我捺下了那股冲动。
耳际流淌着的乐音,是这麽的令人心头漾荡,我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
在最後一秒的凝视之後,我毅然地回头,够了,我们之间的不可能,我明白的很透彻。
然而,在当我踏出琴房的那一刻,琴声却嘎然而止。
「别走。」他低声说。
我听到了。顿下步伐,我只是沉默。
他叫我别走?他不是最希望我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吗?难道还需要我提醒他他对我的怨恨有多少?
喉头酸酸的,我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回来好吗?」第一次,他用着如乞求般的语气和我说话。
这句话,终於让我所剩不多的坚定瞬间碎裂,我知道我不该为他掉泪的,因为这些都是如此的多余,可是,我却怎麽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脆弱。
「邱倚涵,回来好不好?我需要你,大家也都需要你,可以不要因为我变这麽任性吗?」
「任性?原来你还在乎这些啊。」我哽咽的哼了声,「而且,你知道的吧,在这个团队里我其实没那麽重要,大不了你再找其他人和你合奏就好,这并不困难。」
「但你才是原本主办单位要找的人!」
我对於他莫名的坚持不禁感到好笑,「人家才不会管站在台上的人到底是不是我,吕又培,既然明白了你的心思,我就不会再纠缠不休,因为这不是我的风格,你懂吗?我不会回去。」
「但我希望你回来。」
我无奈的握紧拳头,这段对话继续下去,不会有结果的,於是我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应他。
我不会回去,就算是你求我也是一样,因为我的自尊早已受到伤害。
西班牙交响曲的旋律再度响起,可不同的是,这次的他频频出错,乐句不完整、快速音群不够清晰,同样的段落不断不断的重复,听得我的心不住拧了起来。
谢谢,谢谢你让我成为可以左右你心绪的那个人。
但是......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麽样的心态,来面对你这般的......在乎了。
一抬眼,只见棻棻姊靠在墙上,一脸了然的表情看着我。
「果然是因为又培吧?」
见瞒不住,我只好点头。
「明明相见会尴尬,为什麽要逼自己去看他?」
「我想,我终究还是挂心着他吧,而且,我不想让棻棻姊替我们烦心......」
「你是不想让我知道吧?」她语气平静,「倚涵,你觉得我还不懂吗?又培这几次来,你都没有出现,而他也总是神情黯然的模样,我会没感觉到你们之间出了些问题?」
「我、我不知道该怎麽开口......」
她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不会逼你说你不想说的话,我只是希望,你们可以快乐。」
「棻棻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他都已经把话说开了,我也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朋友,但我真的.......还是好想他......」
「所以,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过什麽事情,可如果你想要我给你一个答案,那我就认真的告诉你,是,你喜欢上他了。」
我缓缓的走在路上,满脑子都是跟吕又培一幕幕曾相处的画面。
终究,我还是个胆小的人,而我却自不量力的……喜欢上吕又培了。
从棻棻姊那得到这个结论後,我没有惊吓,也没有不安,流泪这麽多次之後,内心竟出奇平静地接受。
反正我们本来就不可能,就当作是我一个人的单恋吧。
若是以往,我会选择告白,但这次,我没了勇气,因为我害怕自己会受伤,尤其是我知道,我永远也没有机会。
当时对江大哥的犹豫,和这次对吕又培的却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
对於吕又培,我好像变得更加患得患失,害怕一个轻举妄动,我就再也没有办法触碰感情这档事。
我变得好不像我自己,我忍不住甩甩头,以前那个总是自己去追爱的我去哪了?
那个就算被分手却依然不放弃爱的我去哪了?
为什麽只要一面对吕又培,我的自尊、我的一切就都不再是我了呢?
而最可笑的是,以往的我只对喜欢我的人产生兴趣,可看看我现在喜欢上的人,所谓原则全都反了过来,他可是对我带了这麽多的怨恨啊!
在其他男人身上的那些招数,怎麽在他身上却都不灵了?
突然,我想到江大哥曾对我说的那一段话,关於......一个对的人。
「你们不一定是彼此的初恋、也不一定携手终身,但却会是一辈子中,最刻骨铭心的一段感情。」
「一切的原则都可以被他打破,只因为在你眼中,他永远不会犯错。」
那,如果他不爱我、但我爱他,这样......还能算是一个对的人吗?
「倚涵姊姊!」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喊了我的名字,冒冒失失的朝我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