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风度?」被指责的阿圣火气也上来了,音量跟着提高:「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自己这边!」阿诚推开想劝架的程湘,并且把我拉到身後,和阿圣面对面说话:「你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什麽!你往日的冷静到哪去了?你真的是马圣武吗?」
阿圣绷紧下颚,拳头握得发出咯吱的声响,好半晌才吐了口气,一语不发地走掉了。
「樊同学,你们没事吧?」温茜茜从头到尾都蹙着娥眉,非常忧心的样子。
我一时也不知该说什麽,只是摇了摇头。
晚上吃饭时,每个人都很安静。
罗大少与程湘秉持用餐礼仪,本来就不太与人交谈;阿诚的胃口依然旺盛,只不过脸臭了点,也不与身旁的阿圣交流;阿圣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自然没人敢与他搭话;而我与温茜茜对望一眼後,怎麽样也没办法在这种气氛下嘻嘻哈哈。
「樊大哥,茜茜。」程湘似乎不受影响,一下子就将晚饭吃完,跑到我们旁边来笑道:「刚刚听人家说等一下有烟火跟游行可以看,一起去好吗?」
「怎不约我?」阿诚放下朝天的碗盘,也凑了过来。
「喔,因为你刚刚还在吃嘛!那大家一起去如何?」
她口中的大家当然是指我们全部六个人,闻言的罗大少立刻言明自己想回房间休息,很客气地推辞了,阿圣则冷淡地表示自己另有安排,程湘无奈地摊摊手,那表情好像是在说「我问过了,是他们不要的喔」。阿诚看了阿圣一眼,然後搭着我的肩,和程湘、温茜茜一路说说笑笑地步出餐厅。
我们出来时,游行已经开始了,路边挤满了围观的人潮,为避免走散,我们四人肩并肩行走着。
「樊大哥,」在我左手边的程湘靠近到我耳边,低声问:「你跟圣武哥有争执,怎麽连罗大哥也在生闷气?」
我一愣,心想这女天兵的眼睛其实挺雪亮的,「我知道阿圣在气什麽,可是……我摸不透你罗大哥。」
她转动那双充满活力的猫眼,表情像是在思考,「虽然他与他弟弟的性情天差地远,但其实拗脾气是一样的。他们罗家父子三人都一样,这正是我爸觉得棘手的一点。」
「意思是?」
「我是说,虽然我不知道罗大哥为什麽生气,但是既然能令他动怒,一定是犯到他的禁忌吧!例如:家人、婚姻罗!我们讨厌的点应该都差不多啦……」
我顿住,连带停下脚步,三人立即回头望向我。
「东环,怎麽啦?在这边是看不到什麽的喔!」
「阿诚,保护好两个女生,我先回去了。」
「呃?」除了程湘,其他两人都回我错愕的神情。
我顾不上解释,回头便快步走向民宿,一路爬楼梯到我们住的楼层,敲了敲房门。
过了一会,没有人来应门,我又敲了敲,依然没有回应。
怪了,罗大少还没回房吗?我这样来回至少也有十多分钟,照理说他应该早就回房了。
我试着转动门把,竟然转开了。门没锁,表示人确实在里头。我转身带上门,在玄关脱了鞋後,踩上木质地板,发现冷气是开着的,房间没开灯,只有从落地窗外投射进来的灯光提供些许的照明。
呃,难道他睡了?我走近床铺一看,两张双人床上都没人。
我挠挠头,想不透他会跑去哪,就在这时,我头上的灯泡忽然亮了,我反射性地转身察看,见到罗大少穿着宽松的T恤和七分裤从浴室里走出来,手边正拿着毛巾擦拭湿濡的头发,另一手从墙壁上的开关挪开,刚才的灯就是他开的。
他低着头,又被毛巾遮住视线,似乎没发现我的存在,迳自走到另一边去拿吹风机。
啊咧……这是真的没看到还是装作没看见?我慢慢走到他背後,彼此的距离已经拉近到足以令我闻到他沐浴後的香味,而他竟浑然未觉似地进行手边的动作,我盯了他一会,然後试着在他耳边吹气。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好像没放在心上,随即拿起插头就要找插座。
会不会太迟钝了点?我不禁翻翻白眼,一把拍上他的背脊。
叩咚!
吹风机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发出偌大的声响也把我吓了一跳,只见他瞪大一双惊慌且无辜的眼睛,全身僵硬地面对着我,一动也不动。
糟糕,好像把他吓傻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吓你……」我尴尬地道歉。
「……你什麽时候进来的?」他的表情彷佛在问我这个坏人是不是早就在这里埋伏他似的。
「刚刚,你从浴室出来一直都没发现。」
他没说话,弯腰捡起吹风机,检查了一下便打开开关将头发吹乾。
还在生气?我侧着头看他,实在看不出他的心思。
他将东西物归原处後,闷不吭声地绕过我,从背包内翻出一本书,便走到床边坐下翻开阅读。
很好,还没气消。
「欸。」我试着吸引他的注意。
不理我。
「喂。」
还是不理我。
我受不了地上前抽走他的书本,迎上他被打扰的薄怒眼神,「罗少爷,当别人在跟你说话的时候,请看着对方的眼睛。长这麽大了还需要我教吗?」
「你要说什麽?」
「我……」我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以为你有……唉!我以为你有恐女倾向,想治疗你的心理创伤……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地雷。」
他起初给我一个很迷惑的神情,等到听完我的话後,似乎想通了什麽,样子变得有点奇怪:「是谁告诉你……我恐女?」
「……」我是个讲义气的人,绝不出卖好友。
他垂眼盯着地板,良久才开口:「你一直认为我畏惧异性,所以白天才那样问我?」
「嗯,对不起。」
「我没有恐女。」他抬头,轮廓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一片澄明,「我从来不会害怕她们,只不过我要尽量避免不当的接触。」
不当的……我皱眉,「啥意思?」
「我不要一个只认识一天的未婚妻。」
这话让我的脑袋有短暂的当机。他谈到未婚妻……这中间是不是跳过太多步骤了?「呃,一般来说不是先从朋友开始吗?」
他摇头,「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与朋友,若要确保关系,通常要透过长期的合作才能建立信赖,联姻是最快也最不麻烦的方式。」
……这孩子在说什麽?我按着额头,感觉好像在跟异世界的生物沟通。「就像你以前说过的,从众多候选新娘里挑一个当伴侣?」
「没错。」
「所以,你是说……你不想要跟女生有过多来往就是为了不要让人以为你做了选择?」
「可以这麽说。」
「但是像是你班上的女同学……没有你们那种背景的,你也不和她们当朋友?」
「和那些女生相处比较没压力,但我也不能表现得太热络。」
「为什麽?」我不懂。
「因为会令人误会我与对方的关系匪浅,对方的生活可能会因此被搅乱,更何况我爸爸不会答应的,徒增困扰罢了。」
我在他身旁坐下,屁股感受到柔软的床铺,但心里却很沉重。
该说凄惨吗?尽管罗大少老早告诉我人生梦想乃至婚姻大事都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我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期待他们会和自己的家长沟通、协调,达成双赢的结局。我相信他和自己的父亲争取过了,否则现在不会和我念同一间学校。
可是,未来呢?小事争赢了,大事呢?到头来,自己仍然不能决定枕边的伴侣,连与人交往都小心翼翼,这样不是很痛苦吗?
我最终除了叹气什麽也不能做,「难怪你对她那麽冷淡。」温同学真可怜,希望渺茫。
「对谁?」他一脸不解。
「嗯,没事。」
「我不会那样对你的。」
「是是……嗄?」我一愣,有点不可思议地转头对上他十足认真的表情。他怎麽突然做出宣言了?
他轻咳了一声,低头望着地板,低声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对吧?」
好迟疑、好微弱的口气啊……我眯起眼,开始觉得这家伙有意敷衍我:「说得这麽勉强,我可没有逼你的意思。」
「不是的!」他突然压住我放在床舖上的手掌,那副心急的样子似乎很怕我又跑掉,「我没有觉得勉强,我是……」
我等了一会都等不到下文,追问道:「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