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家门前停下,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弦月黯淡地躲在云的背後,我匆忙下了车,不理身後的叫声便直接走到副手座的车门外,将里头的人硬拖了出来。
「过来!」
「我没──」
「闭嘴!」我火大地命令,让还有话要说的罗大少硬生生住了嘴,那双深邃如鹰的眼眸里充满了无辜与不解,似乎不明白为什麽我会发这麽大的火,我只觉得除了上火之外还很挫败,这个人怎麽可以如此没神经呢!
「东环,你干嘛啊,不会想恩将仇报吧?」阿诚跟着下车问道:「阿圣是自愿留下来的,我们又有什麽办法?更何况,罗海封还帮我们挡──」
「我就是在气这个!」我难以置信地瞪着阿诚:「你是瞎了还是傻了?你没看见那个黑衣男下手有多重吗?」我举起罗大少的右手臂让他看个清楚,「肿起来了耶!谁知道骨头有没有裂开来啊?喂,你发什麽呆?还不赶快去看骨科!」
「我想应该没有那麽严重……」罗大少小声道。
大约在一个小时前,陆行云那个恶质的变态开出刁难人的条件,竟然要我们从专业人士手中夺回自己的朋友,好巧不巧地罗大少这时候出现了,所有人都因此呆了一下,阿诚见有机可趁便扑上前要抢回阿圣,但黑衣男不是省油的灯,反应极快地将身体一侧,只让阿诚抓中他的臂膀,这时我赶紧接棒从另一边偷袭,没想到黑衣男反手就是一拳,眼看就要打中我的眼睛让我摇身变成贱狗时突然被一股力道拉进某人的怀抱,罗大少竟然以身体掩护我,用自己的右手臂挡下了这一击。
「……你……」当时的我吓傻了,无暇理会阿圣、阿诚担心的询问,心急地抓着罗大少的右手察看:「你、你你在干嘛!骨头断了吗?有没有断?妈的陆行云你的良心被狗啃了是不是!万一打死人了你要怎麽办!」
「瘀青了。哇塞,下手真重。」阿诚看了一眼後吐吐舌道。
「放心啦!」陆行云很有把握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家的小黑都很有分寸的,不会打死人啦!你们刚才配合得不错啊,可以再接再厉,说不定很快就能成功喔!」
「去你妈的!」我气得飙脏话。
反而是手臂瘀青的罗大少最冷静,他甩甩手後,神情相当郑重地向陆行云道:「陆先生,或许是我没有向您说清楚,罗家并不会因为风氏财团的私人恩怨而与您交恶,更不会拒绝任何合作的可能性,您这样针对一般民众似乎有失身分吧?」
「……是你带他们来的?」陆行云从乍见罗大少时的呆愣中恢复,嘴角撩起一抹戏谑的笑,「这是第二次了,你跟东环同学是朋友?这下伤脑筋,我一点都不想招惹罗家。不过很抱歉,这回不是说两句话就能善了的,你看这位马圣武同学,认识吗?」
罗大少面露疑惑,但还是点头。
「我跟他有点私事需要处理,他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对他怎麽样的。」
「你放屁!」阿诚怒骂。
「你们……」罗大少来回看着阿圣与陆行云,那眼神明显表露出不赞同,「如果是这样,那麽我的确是不该干涉,但我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件事,不要伤害马同学。」
「我不相信这个人。」我抢在陆行云回答前说道,这人向来说一套、做又是一套,毫无信用可言:「阿圣,无论如何你都得留下来吗?」
一直低垂着头颅的阿圣听到我的问话终於抬起头来,「我想证明一些事,需要他的帮助。」
「我们不行吗?」阿诚问:「我们比不上一个仗势欺人的家伙?还是你认为我们碍手碍脚的?」
「不是这样……」
「你根本不用勉强自己,跟我们回去吧!」我朝他伸手。
他出现了几秒钟的犹豫,但在瞥向陆行云充满戏谑的眼神後,摇头。
「算了,即使我们说烂了舌头你也不会改变心意的。」阿诚冷笑一声,转身拖着我和罗大少走出大门。
我悄悄回首一望,无意阻拦我们的陆行云打着哈欠走了回去,黑衣男则默默地拎着阿圣尾随其後。
临走前阿圣朝我投来一眼,那眼神黑暗得看不见底。
「他就是那个样子,什麽都憋在心里啦!反正天天都在一个班上课,不怕没机会逼供!好了,我要先进去开饭了,有够饿的!没吃饱又怎麽有力气对付那个红毛啊!」肚子早就饿得发慌的阿诚无意再延续这个话题,对我们摆摆手就往屋里走去,留下我与罗大少大眼瞪小眼。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和司机叔叔,还有你记得去给医生看看,再见。」
「那个……」他开口叫住了我,神情有点为难,「我没能帮到什麽忙,抱歉。」
他这样说反而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今天这种突发状况本来就和他没关系,他不但提供便车给我们,还替我们跟陆行云交涉,怎麽说都已经麻烦他太多,这会却又向我道歉,其实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吧。
「唉,这个……」我有点伤脑筋地抓头,「真的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你不用觉得内疚。对了,倒是你,这时间回家会不会被骂?」
「爸爸和海昕不在家。」
咦?我看看手表,都快八点了,他家里都还没有人?
咕……咕噜噜……
我错愕地抬头,罗大少正摀着肚子,明亮的车灯将他赧红的脸色照得一清二楚。
呃,不用这麽不好意思,是人都会饿的……我咬紧下唇,努力忍耐想笑的冲动:「不介意的话,跟我们一起吃饭吧!也算是答谢你帮了我们这麽多忙。司机叔叔应该也饿了吧?」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推辞,但又想通了什麽,露出很客气地笑;「那就打扰了。」
虽然罗大少答应得很爽快,不过他家的司机叔叔挺害羞的,坚持自己去外头吃,还要罗大少玩得开心点,前者也相当民主地尊重个人意愿,转身和我一起进了门。
饭後,在老妈的热情招待下,罗大少留下来继续作客,我没有什麽意见,反而是阿诚好像觉得身边坐的不是昔日的死党感觉很怪异、很不习惯,连带说话的嗓门变小了,话也少了,我看着他懊恼的表情,心里明白虽然刚才他嘴上说得洒脱,但实际上还是很重视朋友的。
我前後思量了一番,最後决定私下把来龙去脉说给罗大少听。
「……变得复杂了。」他听完以後皱起了眉头:「照你这麽说,他们俩是为了某种目的才会兜在一起,马同学本姓石……石练鹰?好像在哪听过……」
他竟然听过?我讶异了,到底有多少人与阿圣有关联啊?
「我记得……嗯,」他单手支着下巴,陷入回忆之中,「以前我曾整理过一些旧档案和报纸,里面有则报导说有家与强纳森打对台的民间企业叫做石氏财阀,掌权的是石老先生,内文还有提到他孙子的名字。」
「孙子?」难道……
「虽然与马同学同名同姓,但我想应该只是巧合。」
听到他这麽肯定的语气令我不禁问道:「真的?怎麽说?」
「在那之後还有一则头条,石老先生的独生子和儿媳妇,以及唯一的孙子石练鹰在一起意外中身亡,石老先生受不了这个打击,在那场意外後便将手上所有的股份释出,退休养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