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我说了等一下呀……」陆行云不死心地追了上来,高大的身躯直接挡在我们面前,他那双蓝眸看了我的学号一眼,笑道:「喔,原来你姓樊呀,这姓不多见呢!樊同学,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不知道方不方便?」
「不方──」
「有何指教?」我无视阿圣的怒目,要陆行云有事快说。我不想又惹阿圣生气,但陆行云主动找上我,不探究个清楚实在有违本性。
「嗯,这里人来人往的不适合谈话,跟我来吧!」他做出这样的邀请彷佛在谈今天天气如何般的稀松平常,也不顾虑对方是否答应便率先在前头带路。
阿圣拉住我:「别去!」
我看他额际渗出一层冷汗,眼里溢满了惊慌与焦急,搞得好像我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陆行云给我的印象分数很不好,但阿圣的反应不免让我觉得有点小题大作了:「阿圣,怎麽说这里都是公众场合,他很难绑架我。只是说几句话而已,马上回来。」
「那让我──」他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好吧……你去吧!小心点。」
我压下询问的念头,转身往陆行云的方向迈步。我已经承诺不再多问了。
我跟着陆行云来到学校附近的咖啡厅,他挑了一处角落的多人座位,对我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陆先生,」我客客气气地问,「你要对我说什麽?」
「喔,别急,先来点喝的吧!你要什麽?我请。」
「不必麻烦了。」妈妈有吩咐不要随便接受陌生人的好意。
「不麻烦!我请客嘛,不用客气啊!」他完全一副「本大爷钱很多,不怕你吃喝」的凯子样。
「……那请给我一杯奶茶,谢谢。」
他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狭长的眼眸,浓而英挺的眉,立体的鼻梁,有棱有角的脸庞,全因这一笑变得柔软、亲切起来,周围偷偷注意他的女性都红了脸,我只能暗暗感叹人类果然是视觉动物,只要那层皮能看,谁管里头装了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认识程御翔吧?」
我愣了一下,戒备地瞪着他:「我不是回答过了吗?」
「对,但你为什麽要说谎呢?」他笑得眼都弯了。
他怎麽知道的?我赶紧回想过去是否露出什麽破绽,可能是自己太轻忽大意了,才会让他看出蹊跷。
「你真是个坦率的人呢!」他支着脸颊,让人清楚看见他的五指上戴满了亮晶晶的指环,与手背上红似火的蠍子刺青,「应该找个镜子让你照照,心思全写在脸上了。在想为什麽我会知道?嗯,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擅长说谎?那天我问你认不认识程御翔时,你的眼神已经肯定的回答我了,哎啊!干嘛不说实话呢?我又不会吃了你!」他露出无辜的表情,「我有那麽可怕吗?你现在像是在瞪一个坏人呢!东环同学,」他将上半身倾向我,降低了音量说:「能不能透露一下程御翔在学校的事情呀?他有哪些好朋友?有喜欢的人吗?」
我直觉地往後退,拉开距离以策安全。他要我说我就说啊?我是那种没原则的人吗?更何况我也无法回答啊!
「陆先生,这就是你要跟我谈的?」果然是无聊的变态。
「他那个人是有点孤僻,没什麽朋友……我看你似乎跟他挺熟的,所以想探听、探听嘛!我不会少给你好处的。」
恶心!我站起身,不理服务生端过来的奶茶,背起书包就要往外走。
「欸。」他毫无顾忌地攫住我,笑眯眯地说,「别急着走啊!」
「放──」
「你在干什麽?」
冷冰冰的问话声在背後响起,令我心头一颤,这嗓音非常耳熟,乾净、清澈得像是潺潺的流水一样──
「你来啦!」陆行云的双眸霎时亮了起来,立即松开我,往来人快步走了过去,「我正替你招呼你的朋友呢!来,过来坐,我点了你最喜欢的拿铁喔!」
我愣愣地看着陆行云拖着寒霜罩顶的程御翔入座,这次不用陆行云开口我就自动坐了回去。
「我问你在干什麽?」程御翔对陆行云的殷勤全然视而不见,虽然浓密的浏海掩盖了半张脸,让人难以分辨是喜是怒,但口吻活像是吞了整座冰山般的冻死人不偿命。
「嗄?问我吗?」我不解地指着自己。
「不是你!」不耐地低咆。
「呵呵,也没什麽啦!我约东环同学喝杯咖啡啊!」陆行云不惜拿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又是斟茶递水、又是嘘寒问暖的,完全不在意对方领不领情。
程御翔一把推开陆行云过分贴近的身躯,美丽的红唇吐出毫无起伏的语音:「陆行云,你以为这麽做就能得到不属於你的东西?昨天该谈的都谈完了,我知道风声是谁放出去的,你也不必假惺惺地替我出气。此外,我跟这位樊学长只有几面之缘,你别把外人牵扯进来,你想知道什麽我一律有问必答,往後桥归桥、路归路,别来寻我晦气;当然,也包括我周遭的人。」
「连来看看你都不行?」陆行云摆出好可怜的姿态,若不是眼里总有抹消散不去的阴暗,我真要以为他是只遭人遗弃的大狗狗了。
程御翔离席。
「即使我拿这人威胁你也不行?」
他煞住,缓缓地回过身。
我则是浑身僵硬,脑袋白白一片地瞪着举高我手腕的家伙。
这人干嘛啊……拿我威胁学弟?他以为他在拍黄金八点档吗?
「他的死活与我何干?」程御翔问。
「真的无所谓?」陆行云笑眯眼:「意外事故可是名列国人前三大死因喔!」
呸呸呸!竟然咒我死!我瞪瞪瞪,决心用眼神把这人射穿一个洞!
「陆行云,」程御翔原来冷如冰的语气缓和了,变得好轻柔:「你真敢这麽做就等着坐牢吧!」
对,坐牢!坐……等一下。我发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麽,细细咀嚼刚才那番话的含意後,心突然觉得好凉。陆行云的意思是,要做掉我这条小命吗?
开什麽玩笑!我用力甩开他的掌握,跳起身要逃离这个死变态。
没想到变态的反应比我预估中的敏捷,我才刚起身就马上被他拉回座位。
「你──」
「我很想知道,」他压根不管我喷火的双眼,迳自向程御翔问道:「你为什麽拼命掩护这个人?」
「掩护?」像是听到了什麽笑话,程御翔噗哧地笑了出来:「不想把无辜的路人牵扯进来就叫做掩护?算了,随便你怎麽想吧!我要走了,不要再来烦我。」
「因为他像那只小兔子吗?」
我终於忍无可忍地跳了起来,指着陆行云骂道:「够了!陆先生,请你放尊重点!学弟不想要你再来骚扰他,你没听清楚吗?还有我不是你喝来呼去的仆人!我是来听你到底有什麽话想说,并不是来看你如何耍变态的!」
这番举动自然引起周遭人的注意,见了我们三人之间诡异的对峙後便窃窃私语起来。虽然我不想闹得人尽皆知,但陆行云锲而不舍的精神实在一点都不值得鼓励,真的让我非常感冒!
「什麽小兔子?」陆行云莫名其妙的问题成功让程御翔再次停住脚步。
「这麽快就忘了她吗?当初那个让你甘愿放弃一切的小兔子呀……」
……宠物吗?
程御翔就这麽呆立在走道上,连他人说声「借过」也置若罔闻,我感觉出他的不对劲,出声问他怎麽了。
「不像。」他开口,声音却带着某种压抑,「他们一点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