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程御翔的浏海散开了,眼镜也掉了,令人好奇的长相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我的眼前。
那是一张美丽、细致得难以形容的脸蛋,轮廓美好的瓜子脸上,一双栗子色的眼眸清澄如秋水,眼尾微微上翘,圆润晶亮如猫眼,雪白的皮肤将形状美好的嘴唇映衬得像牡丹一般艳红,这样柔美的轮廓看起来三分像男、七分像女,如果不是那两道英气十足的浓眉减了几分柔弱、添上几分刚强,胸前又是平坦的,我真的要以为眼前的美少年是美少女了。
他……嗯,很美,彷佛是摆在橱窗里的洋娃娃,很美很迷人,但美得有些梦幻了。
怪不得他要遮遮掩掩的……省得男的嫉妒,女的疯狂。嗯?我会嫉妒吗?好像也不会嘛……
我猛然惊觉自己的心思飘到很遥远的地方,赶紧扯了回来。
「学……学弟!你不要紧吧?」我跳了起来,但一阵晕眩感袭来,让我很没用地软了脚。
程御翔上前扶了我一把,接着他望向在地上「睡觉」的外校生及摀着腹部爬不起身的黄子君,面无表情地道:「姓黄的,别太咄咄逼人,把人逼急了是会反咬你一口的。还有,」他眼里闪过一丝寒芒,「不准向任何人提起今晚的事!要是走漏了风声我第一个拿你开刀!」
……呃?我不禁错愕地眨眨眼。好像……学弟好像变了一个人耶?
望着他那惊人的美貌,我心里总有种怕怕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竟然觉得学弟还是遮着脸比较好,现在这样子杀气好重好可怕……
「唔……」黄子君吃力地爬起身来,表情充满了惊诧和困惑:「你……你到底是什麽人?」待他看清楚程御翔的脸蛋,眼睛都发直了:「你这样子……难道你是白──」
程御翔的猫眼危险地眯了起来:「找死吗?」
黄子君的脸色刷白了!
这诡异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预料,来回看看他们二人,我百分之两千肯定自己这个局外人是绝对无法搞懂他们在说什麽的。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可以确定的是学弟大有来头,黄子君知道以後怕他怕得要死。
大有来头……我不免狐疑地多看了程御翔一眼。
「原以为可以顺利解决的……」程御翔皱着眉低声念道,弯腰将扭曲变形的眼镜捡了起来。
「啊,这样子没办法修理了呢。」我遗憾地说。
没想到他瞪了我一眼,光是这一眼就让我心惊肉跳、寒毛直竖!
吓死人了!眼神像是会吃人一样!
「听清楚了吧?黄子君,绝对要保密──可是真正会保密的只有死人呢!」他绽开一朵美丽的笑靥,令人见了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
性命受到要胁的黄子君此时已面无人色:「不──我、我不会、不会说出去的!我、我发誓!」
他点头:「很好。」然後二话不说地扣住我的手腕往外走。
他的力气好大。我吃痛地拧起眉,被迫跟着他进入一条陌生的防火巷。
几团灯火伴随着引擎声在巷口外呼啸而过,柏油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轻松地谈笑着,更加突显了巷子里的宁静与隐密。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脑子?」他劈头就是炮火猛烈的斥骂。
「嗄?」
「嗄什麽!想装傻吗?」他提高了分贝,双眼圆睁,雪白的脸颊涌起愤怒的红潮,模样像极了一头盛怒的豹子。「你没听见我叫你离开吗?为什麽要来多管闲事?若是没有你来搅局,我自己可以解决的!你这麽一搅和,我又得──」语气一顿,他神情忍耐地支着额头,不再往下说。
知道自己给对方添了麻烦後,我羞愧地低下头反省。我太自以为是、太鸡婆了,反而拖累对方,拖累……咦?
我诧异地抬头:「学弟,你、你一个对四个,好、好厉害啊!」都怪自己刚才只顾着看他的脸,现在才发现这件事有多惊人:一个打四个,而且其中三个是被打昏的!「你是怎麽办到的?我都没发现你是在什麽时候出手……」
「说完了没?」他冷冷地回我一瞥,然後将手里无法修复的眼镜丢进垃圾桶,「如果不是你多事,这时候的我早已回到家。你可能不知道你莽撞的後果将会惹来一群豺狼──唉!算了,你怎可能知道呢?」他神情黯然地盯着地面。
我看看手表,再看看学弟,心里觉得有些不安:「我……我没有慎重考虑就多事了,真的很抱歉!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我向他一鞠躬表达歉意後便跑向出口。
超过开饭时间了,希望老妈不会发火!
「不要再接近我了。」
我一愣,回头望去,程御翔已经恢复了浏海遮住双眼的造型,那张极漂亮的嘴唇再次吐出冰冷的语句。
「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接触。」
天气越来越炙热,昨晚的气象报导宣布即将进入梅雨季节,未来将会多云多雨,尤其是热对流旺盛产生的午後雷阵雨,会使得交通变得相当麻烦。
好比现在,天空淅沥哗啦地下着大雨,我一手撑伞一手抱着刚出炉的杯子蛋糕跑过斑马线,在人行道等待的阿诚马上迎了过来。
「东环小弟,你好慢!」
「少罗嗦──哇啊!」
也许老天真的看我不顺眼,当我甫踏上人行道,绿灯随即亮起,车阵像是发了疯的野马群往前冲刺,几滩离我最近的水洼被扬起半人高的瀑布,几乎全都泼在我的背面。
「好险、好险──」阿诚千钧一发地往後跳逃过一劫,满脸庆幸地拍拍胸口:「好险本大爷反应够灵敏!欸,东环,你……哇靠!背後全湿了!我看看!噢,还好、还好!杯子蛋糕安然无恙……」
「你他妈的只关心蛋糕啊?!」我大吼。
「什麽话!」李学诚愤慨地一把抢过热烘烘的纸袋,戳着我胸口道:「你第一天认识我啊?衣服湿了,回家脱下来不就得了吗?可是食物脏了、泡水了还能吃吗?」
「嗯,的确不能吃──妈的!」我火大地踹他一脚,在他卡其色的七分裤上留下鲜明的湿脚印。
今天是周末,因为大雨连绵的关系,我和两个哥儿们窝在家里哪也没去,但嘴馋的阿诚在午後吵着要吃某家面包店的招牌杯子蛋糕(据说每次刚出炉不到几分钟就被可怕的人们厮杀个连渣都不剩),被他吵得受不了的阿圣索性戴上耳机一头埋进书本的世界,我则按着耳朵告饶,李学诚看准了我逃不掉,硬是抓着我出了门。
然而,半路上阿诚对我说:「嗯,除了蛋糕以外,我还想喝点饮料。」然後他在我还来不及发表任何感想时,擅自分配好工作便分头进行了。
雨势越来越磅礡,我和阿诚的裤管很快就被泼湿了一片,愚蠢的采买任务达成後我们俩便彷佛逃命般地冲回家中。
一进玄关我立即脱掉湿淋淋的凉鞋,伤脑筋地摸着比鞋子还要「水」的衣裤:「啧!还有沙子咧……」
「噗!」某个严重缺乏同情心的混帐躲在一边窃笑。
「笑屁啊,小心现世报!」我用力白他一眼,然後略过爸妈的询问声,直奔二楼的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