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时常坐罗海封的车吧?时常和他吃晚餐吧?背着我们偷偷摸摸地和他打好关系,你是想要他的钱吗?」
我动了动嘴巴,想解释什麽却又觉得说什麽都没用。
「喂!你默认了吧?」
默认个头──对方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扣了好几项罪名到我的头上,换做任何修养再好的人都要发火了!若是在过往,对於黄子君得理不饶人的态度我或许只会一笑置之,但多日来我憋了满肚子的怨气,可没那闲情继续听他疯言疯语的!
我一把拨开他抓着我肩头的手:「黄同学,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个样子,刚才我也郑重澄清过了,我跟罗海封没有关系──你是他的朋友吗?很抱歉,我似乎造成了你们的困扰,我保证以後不会再和罗海封接触了。」极度忍耐地说完後,我马上从他身边的空隙穿了出去。
「站住!」
随着他这声吆喝,他的同夥极有默契地组成一面人墙,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绷紧下颚,拳头握得喀喀作响。
司令台倾斜的阴影被夕阳拉得更长了,我瞪着地面上属於自己的影子,紧握的拳头被映照成一种奇特的细长形状,我不敢担保再这样闹下去我不会失去理智地卯上黄子君。
我不爱制造冲突,更不爱逞凶斗狠,但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我猛地被人往後扯,黄子君愤怒的神情随即映入眼帘。
「我话都还没说完呢,想走?」他揪着我的衣领,说话语气像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你挺有种的!换成其他人早就吓得发抖了。你知不知道我跟罗海封从新生入学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跟他是兄弟!而你?乖乖牌一个!你凭什麽介入我们之间?」
我沉默地打量他。一脸凶悍样,怪不得别人看了害怕,他和大少爷什麽时候认识的我压根没兴趣知道!我是不是乖乖牌又与他何干?真当我很喜欢跟有钱人家的子弟攀亲带故的吗?未免把人瞧扁了!
「黄子君,请你放手。」我说。
「你没资格命令我!」
「我不是在命令你,」我的语气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僵硬:「而是在拜托你放手。」
「老子不放又如何?」
「……」我深呼吸一口气,快要管不住自己的拳头了。
这时,黄子君突然伸手扣住了我的下巴,左右审视了一圈:「啧!样子瘦巴巴的像个女人,怪不得一拉就倒!你这德性……」
他霎时加重力道,刺痛的感觉使我无法多想地送出一拳!
他痛呼一声,摀着鼻梁弯下腰。
「君仔!」周围的同伴吓了一跳,纷纷上前关心。
好机会。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了出去,但我似乎低估了黄子君的能力,我还冲不到二十公尺就被後者蛮横地拽倒在地。
妈的痛毙了!难道上天真的要跟我过不去吗?
「混帐!敢打我!」狂怒的黄子君二话不说往我的侧脸就是重重的一拳。
雪特!我痛得喊不出声音,感觉半边脸都麻了!黄子君,你真够狠的──
黄子君在揍了我一拳之後,举高拳头,竟然还不满足地想要来第二次,我在刹那间彷佛看到了自己悲惨的下半生:颜面伤残的自己孤零零地推着轮椅,一辈子都别想用双脚行走……靠!我都想哭了!
突地,一只纤白的手臂阻止了黄子君的暴行──
「人都被你压在地上当沙包打了,该住手了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都愣愣地看着倏然冒出来的家伙。
手臂的主人肤色白皙得像鲜奶,体型相当纤细修长,却不会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普普通通的制服穿在他的身上彷佛是量身打造的装束,比谁都还要合适,不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长度过眼的浏海和鼻子上的粗框眼镜,与他身上的气质形成严重的反差。
是在图书馆遇见的学弟!
「一年级的,不要多管闲事!」黄子君最先反应过来,凶恶地咆哮。
我按着肿起来的左脸颊,挣扎着想起来,但无奈被黄子君这大块头压着,他察觉到我的动作便立即加重了压力,我差点被活生生地压死!
马利隔壁的咧!你想闹出人命来啊?!
「我也不想管,但你不该在我面前这样欺负一个弱者。」学弟缓缓说道。
呃,原来在你眼里我是个弱者吗?我随即意识到这不是重点所在。「黄子君,你快起来!」妈的你超重的!
他对我大吼:「你给我闭嘴!」
「……」我傻眼。你还是人吗你?你毫不留情地揍了我一拳,我都放弃报仇了,毕竟是我先动手的──现在你想用你的吨位把我活活压死吗?!
「我欺负弱者又关你屁事?」黄子君瞪着学弟道:「他是你在罩的吗?一年级的,你拜过码头了没?你知不知道这间学校是谁当头?」
程御翔状似无奈地吐了口气,低声道:「怎麽到哪都有欠缺管教的人呢……」
黄子君皱眉:「你说什麽?」
他摇摇头:「你说的是哪个码头?我不知道这学校的老大是谁。」
黄子君一听,十分藐视地斜睨他一眼:「我就是这里的老大!保护费是由他们帮我收的──」他指指身旁的同伴,「你还没交吧?」
我吃惊地望着黄子君。我有没有听错?黄先生是安华的老大?我怎麽从没听说过!
「为何要交?」程御翔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黄学长,你快起来吧!你这样压着人,等等要是给巡视校园的教官看见了,有麻烦的可是你。」
黄子君知道他说得有理,终於肯移开他那沉重的身躯。我连忙爬起来到一边喘气──呼!险些窒息!
「小子,你很大胆。」黄子君冷笑着上下打量程御翔:「我没见过你,以前混哪所国中的?」
「没有必要告诉你吧。」程御翔敷衍了对方一句,便过来扶我一把:「还好吗?」
他伸出的援手着实令我感动了很久:「还好……半边脸肿起来而已。」怎麽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悲伤?
他的身子顿了一下,我略感奇怪地看向他握着我肩膀的手,竟然微微地在颤抖。
「学弟?」
他像是烫着似地缩回手,接着转头望向一脸阴沉的黄子君:「黄学长,到此为止了吧?」
黄子君阴森森地先後瞪了程御翔和我一眼,然後冷哼一声,带着同伴走远了。
「很痛吗?」程御翔见他们走远後,立即向我关心问道。
我摸摸脸颊:「呃,刺刺的、辣辣的、麻麻的,好像不是很痛……」
他静静地观察我的脸,我也静静地不说话,气氛总觉得有点奇妙。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学弟十分关心我的伤……我应该要说声谢谢吧?
他听了我的道谢後,似乎觉得很奇怪,「不必谢。你跟我来。」
我跟着他来到保健室门外──我的表情都麻木了。
他要我稍等一会,不久就拿了一个冰敷袋出来:「拿去。」
我一边冰敷一边看着学弟出神。我见过不少肤色白皙的人,但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白得像雪,而且他的头发是浅浅的茶褐色,在图书馆见到时我还以为是染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麽一回事。咦?我越看越惊奇。我发现学弟是瓜子脸耶!轮廓挺深邃的,有点像西方人……
「你在看什麽?」他突然退後几步,警戒地问。
我毫不犹豫地提出疑问:「学弟,你是混血儿吗?」
他的嘴角抽了一下,彷佛被踩中了禁忌,一语不发地掉头就走。
「呃……」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再加上来不及道歉,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