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周下午,我们的爸爸都去探访独居老人了,所以我们决定穿泳衣去宣岛周围的海域游泳,就像小时候那样,互相泼水、嬉戏、堆沙堡,玩的不亦乐乎,一点都不向面临升学考的高三生,毕竟宣岛的课业压力没本岛大,也没非得念第一志愿不可,在宣岛的大家都是如此的无忧无虑,如此的天然,所以我最喜欢和小日一起长大的这座宣岛了!
过段时间,玩累了,我们就拖着湿漉漉的身子在沙滩上坐下,微风温柔的不断吹着,我望向遥远的海平面,海浪从遥远的一方连绵不绝的飘过来,今天的海很平静,海浪啪沙的悄悄扑向海岸,被海岸撞击而成的泡泡浪花爬上了我的脚趾,凉凉的却也令我发痒。
浪,不断的从远方传递过来,小时候我常想,这个浪有没有中止的一天呢?如果每个海岸都是浪冲向陆地,那是不是…有一个海的中心,在其中发号司令呢?那海的中心之处长什麽样子呢?像旋涡吗?还是像什麽?待年纪稍长之後,我才知道是因为引力的关系,所以浪会一直、不断的扑向这里,那…那……为什麽都没有人愿意乘着这连绵不绝的浪过来这座宣岛呢?看着阳光照耀下的浪花散发出的浮洸,看来这件事使终是无解。
「小月,你在想什麽?」我发现小日也在凝望远方,他就像眼前的海一样平静的问。
「嗯……我在想,为什麽都没有人想关心宣岛呢?」我屈膝并把下巴靠在膝盖上回答。
他面露苦色,笑了一下,回答:「你知道为什麽,你说看着海洋就可以拥有很多梦想吗?」
我把靠在膝盖上的头抬起,看向他,懒洋洋的摇摇头。
风吹向了他的发梢,他用眼角眇了下我,说:「因为海不只能把人带到另一个地方,也能把人带离原本所在的地方。」
我感到不解,不知名焦急道:「可是我喜欢宣岛啊!我没有打算要离开……」
他抿抿嘴,有点不耐烦的扭头看向我,说:「可你现在不就为了大学,而离开宣岛吗?」
「我……那是……」我言而又止。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宣岛,但你又曾想过,那些离开宣岛去念大学的人说他们毕业会回来,回来的又有几个了,面对本岛的花花世界,你真的会回来吗?如果你真的完完全全的喜欢宣岛,并且一并的包容它目前的缺点的话,根本不会有一丝丝的想离开宣岛!我们又没有像其他岛一样的离岛保送政策,规定一定要回来宣岛就业,那些口口声声说喜欢宣岛但去本岛之後,觉得本岛比宣岛好的人、再也没有回来的人多得是,那些一去不回的人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对冯昱辰突如其来的话语而愣住。
他把低下的头抬起转向我,直直地瞪着我,对着我说!
「你现在说喜欢宣岛什麽的,只是在逃避,你其实想离开宣岛的事实,还有……你自己而已!你想离开宣岛!去看各式各样的事物,何郁玲!不要再骗你自己了!」随他的话声一落下,原本就在耳边的嗡嗡声响,转而越来越大。
没错,现在的我是想离开宣岛上大学,上大学之後的事我不想预料,但让爸爸一个人留在宣岛并不是我想做的事,所以我选择了逃避内心真正的想法,答应毕业後会回来,所以我不断的想宣岛的好,但那的确是真真实实的优点,但与外界联系不频繁与经济不繁荣,却也是铁铮铮的事实,我想去世界各地看各式各样的事物,成为一个能认识、关怀很多、很多不同事物的作家,而不想只是在这小小的地方过完一生!
所以我选择了逃避,把我心中想法置之而不管,不断的骗自己,但我也非常清楚,我不可能骗的了自己的,成为作家的慾望在我心中蠢蠢欲动,挡也挡不住,总有一天,它会像关了多年的恶魔一样钻出,它会让我背弃爱我的家人、朋友和「宣岛」……
逃到一个没有人能阻挡我实现梦想的地方……
但……我会因此失去重要的人和回忆,背负着愧疚和罪恶……
想到这里,我哗啦哗啦的哭了起来,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就像水手在汪洋大海中失去了座标,月亮是个没有行星就无法绕着转的卫星,我顷刻间失去了,从前向前迈进的动力……
小日彷佛早有预期似的,用手臂拍拍我的肩膀,说:「对不起,何郁玲,我不想说漂亮话害你,所以我得戳破你对於自己的谎言,从小就在一起,关於你的问题,我常常一目了然,我害怕你会无视掉…对於你自己真正重要的东西,因为……」小日又把头低下来,放在双膝之间,彷佛想说什麽却又不忍心说出来。
「昨天我妈打远洋电话来,要我去她的医院帮忙,她生病了,希望我毕业後能够接管它,下个月就要过去。」他最後静静的,吐出了这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