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腐草為螢 — 序章

在谢奕帆遥远的童年记忆中,第一次遇到苏瑀辰,是在八岁那年的夏天。

还记得那时正值六月初夏,碧草如茵的时节。那天低年级的他刚放学,排着路队从班门口走出来,要到校园的游乐区等候家长接送。

才到游乐区,刚要放下书包,谢妈呼唤他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这有点反常,谢妈平时事忙,每次总要拖上个半小时才会来接他。

谢奕帆眨了眨眼,只得再次背起书包,在同学欣羡的目光中,来到谢妈跟前。

谢妈长得漂亮、气质也好,完全看不出是有孩子的妈,每每家长会都是其他家长羡慕的对象。虽然谢奕帆很清楚,这只是表面而已,在谢妈温柔的气质下,是直爽豪迈的作风。

比方现在。

「等下不回家,先去你以华表哥那里。」谢妈牵起他,就是一句话。

谢奕帆点头,也不问怎麽突然要去表哥家。

程以华是谢妈的外甥,也是谢奕帆的表哥。大学与他们家在同一个城市,还在外租了房,他妈有事没事都会去关心一下。

儿子没问,谢妈反而自己解释了:「他那来了个小朋友,想找个玩伴,就想到你了。」她打趣道:「反正你小学生,闲闲没事,就去陪陪人家吧。」

谢奕帆有些好奇:「什麽小朋友呀?是以华哥的亲戚吗?」

「不是,是他室友家的,外甥还侄子什麽。」谢妈顿了顿,「好像跟你同龄,你们应该处得来。」

谢妈的车就停在校门口不远处,一辆外型酷炫的水蓝色重型机车。

谢妈单手一抬,他被拎到後座上,接着谢妈又套上安全帽,就跨上了机车。见状,谢奕帆赶忙抱住谢妈的腰。果不其然下一秒,谢妈油门一转,引擎声响起,机车立即呼啸而出。即使有准备,谢奕帆还是在惯性作用下往後仰。

开快车,是谢妈的一大兴趣爱好之一。

随着加速,机车转眼就驰进大马路的车流中,即便车流滚滚也不见减速。

虽然谢奕帆已经坐过很多次,但还是每次都会被这可怕的速度吓到。

实话实说,谢妈骑车还是很安全的,她很遵守交通号志,时速的指针也落在道路时限之下。只是除非不得已,否则不喜欢减速、刹车。

在这样的速度下,不出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来到了表哥家。

「姑姑、奕帆。」

程以华已经在楼下等了,旁边还站了一个气质温润的青年,看到他们,立即道:「阿姨好。」接着又对谢奕帆一笑:「帆帆你来了。」

谢奕帆抬头乐了,「子珵哥!」完全忽略了自家表哥也在旁边。

这人就是表哥的同学江子珵,现与程以华及另外两个同学合租了这里的房子。他性格特别好,对小孩尤其亲切幽默,谢奕帆很喜欢他。

被忽略的程以华:「……」

程以华有些无语,「到底谁才是你表哥?怎麽每次都只喊他不喊我?」

好像每次只要江子珵在旁边,谢奕帆就会兴奋得忘了自家表哥的存在。

「哪有每次,我上上上次明明就先喊你呀。」谢奕帆调皮的说:「要不然我现在补上?表哥表哥表哥──」

「不必了。」程以华拍了下他的头,「你找子珵当你哥去吧。」

谢奕帆好笑道:「表哥你这是吃醋了吗?」

「……没有。」

江子珵闷笑,谢妈也被这一大一小的互动乐得笑出声,顺手将鬓发往耳後一捋,「那我先走了,小家伙就放你这,晚点我再来领回。」

说的好像把儿子当物品寄放似的。

「姑姑/阿姨慢走。」

谢妈表示听到了,接着机车就在他们面前绝尘而去。

谢妈走後,谢奕帆跟着江、程二人进了楼里,从外观上看,楼很高,但走进才知道,仅有十二楼。

谢奕帆跟着他们乘坐电梯上了六楼,又跟着他们进到屋内,四房一厅的格局,一走进去,就在客厅看到那个「要找玩伴」的小孩。

小孩靠着沙发扶手站着,看着小小软软,发色略浅,有些偏黄,似乎才刚哭过,初生小鹿般的眼睛有些泛红,小鼻子也一抽一抽地。

谢奕帆好奇凑近,近看发现小孩的皮肤很白,软圆的小脸蛋上小鹿般的眼睛占去四分之一,长长的睫毛扑下来,带了些自然的卷翘,嘴唇也软软薄薄的。

谢奕帆起了兴趣,又凑近了些,发现对方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淡淡的清香,不知是哪牌洗发乳的味道。

谢奕帆好奇问:「你是女生吗?」

小孩皱眉,江子珵闷笑。

身为舅舅的江子珵没有解释的意思,程以华只好出声:「人家是男孩子。」

谢奕帆愣了下,有些讶异,「原来是男生呀,长这麽好看,我还以为是女生呢。」

「……」苏瑀辰抿了抿唇,有些不悦。

谢奕帆摸了摸脑袋,笑呵呵:「那你几岁呀?上学前班了吗?」

他比了比对方的身高,小孩矮了他一颗头。

「……他跟你同龄,八岁了。」解释的依然是程以华。

谢奕帆再次愣了下,不过这次没这麽惊讶了,小孩发育落差本来就大,班里也不乏比他矮一颗头的同学。

他「哦」了声,感叹了一句:「好小只呀。」

听到这话,小孩终於不满开口:「关你什麽事呀?奇怪。」

稚嫩柔软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舒服,可惜说的不是友善的话语。

「好吧,是我不好。」谢奕帆笑嘻嘻,问:「那你叫什麽名字?是哪个学校的?」

小孩哼了声,不回答他的话。

江子珵终於停止看戏,出声道:「辰辰乖,跟小朋友玩。」

「才不要。」小孩闷闷道。

「怎麽闹起脾气了?」江子珵无奈,「刚刚不是还吵着好无聊要人陪你玩的吗?」

「可是我是要舅舅你陪呀。」小孩扁着一张小嘴,嫌弃地瞅了谢奕帆一眼,「又不是要跟他玩。」

「……」这是被嫌弃了吗?谢奕帆眨了眨眼。

江子珵无奈:「但我跟你以华哥要忙报告,不能陪你啊。」

「反正不要他陪,我不喜欢他。」小孩直接的说。

江子珵对这个被娇宠惯的外甥实在没辄,只得对谢奕帆歉意一笑。

谢奕帆不以为意,只觉得这小孩扁嘴的样子很可爱,忍不住小脑袋往前凑,在对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蜻蜓点水的一吻,软软甜甜还香香的。

「……」

程以华无言,江子珵却「噗哧」一笑。

至於被亲的当事人,在短暂的一愣後,倏地炸毛了:「你干什麽呀,真没礼貌!」

谢奕帆依旧笑嘻嘻,热情地拉过小孩的手,「你叫辰辰吗?我叫谢奕帆呀,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不要,要玩你自己玩,我才不要跟你玩!」炸毛的小孩一口回绝。

「别这样嘛,我们一起玩呀。」谢奕帆嘻皮笑脸,转头问:「哥哥们,我可以带辰辰去楼下的中庭玩吗?」

这里他很熟,他知道大楼中庭有个小公园。

江子珵忍俊不禁,「当然可以。」

程以华叮咛:「记得四点前要回来……奕帆你照顾好小朋友。」

谢奕帆脆生生点头,保证道:「好!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辰辰的。」

「……等一下,我还没有答应呀!」

看着擅自给他做决定的三个家伙,小家伙鼓起来苹果般的腮帮子,生气道:「你谁呀,我干嘛要跟你玩?」

「去嘛去嘛。」

谢奕帆拉过小孩的手,讨好地喊。一边的江子珵和程以华也帮忙哄,只是不管怎麽哄,小孩就是不肯接纳谢奕帆当新朋友。

谢奕帆看着抿着嘴的小孩,突然灵机一动,说:「楼下还有一家蛋糕店哦,我们玩完一块去吃好不好?」

本来只是不抱希望的姑且一试,没想到歪打正着,这话一出,小孩的表情明显有些松动。苏瑀辰迟疑了下,才出声:「你说有蛋糕吗?」

「对呀,有蛋糕,还有松饼、奶茶……」谢奕帆反应也快,趁势追击。

小孩显然被打动了,只见他抬头看了看谢奕帆,又看了看江子珵,小小的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终於没骨气地倒向蛋糕那一端。

「那好吧。」声音虽然不情愿,但至少答应了。

程以华、江子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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