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扰嚷,他向来觉得生活庸碌,每天上班心里只想着把所有的工作用最好的效率做到最完美,所以脚步总是急促,时间总被他以倍数放大运用,十年来已经习惯这样的步调,可他的下属、他的同事却无一不备感压力。
但今天,所有人都发现,他们的总经理不一样了。
脸部线条柔和偶有嘴角微勾,开会时还会说上两句激励人心的话,与平常不苟言笑,一开口便犀利见血的风格大相迳庭,大家都乐翻了,却也只敢在茶水间八卦时窃窃私语,女员工们内心雀跃憋得都快得内伤。
「风哥,你今天心情很好喔。」一名西装革履也掩盖不住微凸小腹的男子,神色自若地走入总经理办公室,他是田心集团整个休闲餐饮事业部门唯一不怕聂秉风的人。
「少罗嗦,明年上海田蜜世界游乐园开发案的整体企划弄好了没?」聂秉风头也没抬,专注在各子公司呈上来的大中华区休闲产业营运报告上。
满桌子的报表公文整齐堆叠成一座小山,聂秉风此刻呈现出的便是案牍劳形的最佳写照。
「哎哎哎,下午茶时间你就放轻松点,我们来聊聊天嘛!」鲔鱼肚毫不客气地靠上胡桃木制专业经理办公桌,伸指往聂秉风如漫画人物般的尖下巴一勾,完全是一个调戏的节奏。
「黄胜博!」聂秉风丢笔抬头,狠瞪眼前这个不正经的男人。
「风哥,快点告诉我你最近如此春风得意到底所为何事?难道田大小姐又做了什麽豪掷千金博你一笑的事,说来听听。」黄胜博一脸八卦样,让人看了烦躁,公文自然也研究不下去了。
他拿起话筒按下一个键:「柯秘书,煮两杯咖啡进来,一杯黑,一杯双糖加奶。」
「蛋糕蛋糕。」黄胜博不停在一旁打趴斯,对聂秉风投来的白眼毫不畏惧。
「还有,早上客户送的波士顿派顺便拿进来。」聂秉风没好气地又加注。
「你一定有嗅到什麽什麽八卦味,少在那边装模作样。」挂好话筒後,聂秉风倏地立起身,办公椅滑溜地噜到後侧大片玻璃窗,转了一圈停下来。
这麽快就被看破手脚?不愧是权倾一方的田心集团休闲餐饮事业体总经理,风哥。
黄胜博索性开门见山,不再拐弯抹角。
「我昨天去视察乌来那边的新饭店,你猜我遇到谁?」黄胜博眨眨眼,都快三十岁的中年大叔还故作娇俏,让人好想一拳猫下去。
聂秉风挑眉,面上表情写着:这种蠢问题你还想我猜,门都没有。
黄胜博讨了个没趣,只得自己说下去。
「我遇到丁佩盈,我们高中同学啊,追你追了三年那个。」
「潘炘炘的好朋友?」基本上,高中同学他几乎忘光了,只记得潘炘炘。
「是啊,原来她也是我们集团的一员,现在是田心悠活饭店乌来馆的客务部经理,我们的挖角大队前阵子从其他饭店挖过来的,专业饭店管理人员。」说罢还比了一个赞。
「所以呢?」
接过柯秘书递来的黑咖啡,他啜了一口,掏掏耳朵,有丝不耐烦。
说了这麽久,还没讲到重点。
「我听丁佩盈说,潘炘炘最近遇到你。从我们这个角度换句话说就是,听说你最近遇到潘炘炘啊,嗯~讨厌,都不跟人家说。」黄胜博一个劲地靠上聂秉风就算穿着衬衫也线条鲜明的胸膛,故作娘炮地娇嗔一声。
「黄胜博,你真的很有事!」聂秉风大动作往後一坐,顺手推开没一刻正经的多年老友兼战友,俊美的面庞浮上嫌恶,黄胜博这才诡计得逞似地朗声大笑。
「怪不得你整个人杀气都不见了。」
「说什麽鬼话,我不都一直这样。」聂秉风嘴上否认,却掩盖不了他心情极好的事实。
黄胜博闻言嘿嘿嘿三声,不置可否。
「你知道潘炘炘失业的事吧。」黄胜博怡然自得地勾起他的双糖加奶咖啡咕嘟嘟喝了一大口。
「知道又怎样?」他一脸防备地审度黄胜博,不知他又要耍什麽把戏。
「啧。咱们田心集团什麽没有,工作机会最多啊,既然是朋友当然要开个後门,你说是吧?」黄胜博眼睛又像抽筋那般眨眨眨,聂秉风只觉望而生厌,不懂自己怎能忍受和他同窗中学六年、大学四年、共事六年,光想就鸡皮疙瘩掉满地。
「她潘炘炘好手好脚不会自己去找工作吗?」
「你是真不知道还假不知道?潘炘炘之前是主厨副手,前阵子爆发饲料油那件惨事波及到全台湾的餐饮业,让很多餐厅都倒了,潘炘炘工作的餐厅也倒了,现在餐饮业惨兮兮,一时之间要再找一份工作也不容易,我们集团大影响小,新饭店餐饮部刚好还缺几个主厨和甜点师傅,我就让丁佩盈去告诉潘炘炘这个消息,给她一条生路啊。」
「黄胜博,你还真鸡婆。」他再辍口咖啡,沉吟着。
「我是揣测上意啊,你已经错过一个十年,难道还要继续错过另一个十年?」
「你知道我为什麽进田心集团工作。」聂秉风搁下咖啡杯,整个人靠向沙发椅背,长腿交叠,面色一凛,双目炯然直盯着黄胜博,异常严肃说道。
「我知道,但那不影响啊,你在总公司,她在旗下饭店,平常不会有太多见面机会,可是你又能掌握她的状况,近水楼台就近监视,至少不会再发生十年前的惨事嘛!」
聂秉风心里的秘密只有黄胜博知道,也只有他知道,这几年他过得多辛苦,内心多惨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