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鐵面郎君 — 第一章-第 1 回

方澄心双脚浸泡在水里,冰凉的温度像温柔地抚触,略微消了些暑气。

她听着从远处大厅传来的吵杂声,落寞得盯着水面。其实她有什麽好在意的?她来到这里三个月,不是已经很习惯被冷落了。

但她就是忍不住难过,尤其是想起方定南那张冷冰冰的脸。

从小她就与母亲相依为命,在一个偏僻的小渔村里穷困地讨生活。直到几个月前,母亲突然病逝,原本自己还旁徨无助,对自己将要孤伶伶地独自生活感到茫然,没想到她的『亲生父亲』却突然出现,把她带到郢城这个繁华的城市,把她丢在一个残酷又冷漠的环境里。

她无奈得苦着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上一代的恩怨,刻划着一个天大的误会,一个永远都无法令方定南消弭的怨恨。

她仰头望着月亮,深长地叹了口气,随口就哼起母亲常唱来哄她的歌谣。一遍、二遍,不断重覆地哼唱着。

如果时光能够停留在五年前就好了。

当时母亲还很健康,虽然生活穷困,但是母女俩却很开心,每天只求三餐温饱,快乐又充实的过日子。

如今……,她忍不住又感到双眼灼热,想起这三个月来所受的委屈,她强制压抑着泪水,低头望着水面。

可是这一低头,她才惊觉水中多了一道身影,一张陌生的脸孔!

她惊跳着起身,由於动作之快,脚底踩了个空,身体已经倾斜着要倒入水里!

一个强劲的力道将她拉回来,她另一只脚又踏了个空,身体更往前扑进一个坚实的胸膛里,然後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等她头脑发昏地回过神,窘得抬起头,随即惊讶地对上一张英俊得不可思议的脸孔!

深刻的五官,配上一对深遂又性感的双瞳,还有一张饱满又略带笑意的嘴唇,这个人像是从虚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感觉不像是真实的。

他扬起一道深刻的笑意,双眼更是烔烔有神地盯着她。「你还好吗?」

方澄心双颊热辣的再度回过神,这才发觉自己正趴在一个陌生男子的身上!

她羞愧又尴尬地爬起来,动作既狼狈又好笑。

天啊!她羞得无地自容,却又不知所措得立在一旁,双手紧张地抓着裙摆,不敢抬头看他。

男子忍不住笑出声,更增添她的窘态。他拍拍身上的草屑,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我好像没有见过你,你叫什麽名字?」

方澄心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她也不确定自己要说什麽。

男子注意到她白晢的小腿,和光裸的脚趾,眼光变得深沉。「我好像太突兀了,突然闯进你独处的空间,不过我忍不住被你的歌声吸引,又不想打扰你。你好像想事情想得很认真,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突兀?对了,这里可是後院!他是怎麽进到这里的?他听见她的歌声了?

方澄心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正怦怦狂跳,他是从什麽时候就在这里的?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不敢开口问,尤其是他那种热烈的眼神,令她很不自在。

「你叫什麽名字?」他温柔的嗓音充满魔力,好似要将人吸引过去。

方澄心心头一阵慌乱,目光突然瞄到自己的鞋子,正整齐地摆放在岸边,这时才惊觉自己没穿鞋子!

她的脸色随即暴涨得更红,更羞愧得想直接跳到水里去。

「你……怕我吗?」

她感觉他似乎正走近她,她本能地想避开,便笔直地朝岸边走去,抓起她的鞋子。

「小心!」

她才一转身,差点又滑了一跤!

这下……她又跌进他的怀里了。

「你真是有趣,你总是这麽慌慌张张的吗?」他好听的嗓音充满笑意。

他在取笑她!她忍不住吞吞吐吐地推开他。「我该回去了。」

他似乎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仍把她圈在怀里。「除非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否则你哪儿也别想去。」

他怎麽这麽……无赖!方澄心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却只能低垂着头,嗫嚅地说:「澄心……」

「我没听见。」他的语气似在捉弄她。

方澄心气恼得偏了头。「我姓方,名字叫澄心。」

「你姓方?你跟方定南那老贼是什麽关系?」

「不许你辱骂我爹!」

「你爹?」他有些讶异,眼中闪过一道锐光。「从没听说方定南有两个女儿。」

糟了!她一时气急,竟然脱口说出自己的身份。

她一副大事不妙地推开他。「我该走了。」

「等等。」他拉住她,眼里隐现一抹诡谲的笑。「既然是方定南的女儿,就应该介绍给大家认识。」

方澄心刷白了脸,僵硬地摇头。「不……不行,我……」

「不用害羞。」他拉住她,不容她反抗的余地,直接往大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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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方澄心出现在大厅里,身边又跟着陆龙飞这号响当当的人物时,现场自然引起不少谈论与目光。

而陆龙飞刻意表明方澄心的身份,更引来不少好奇与猜测。

方定南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却仍维持主人的立场,恢复镇定地介绍方澄心是他收养的养女,把这件事情轻轻带过,便再次导入这次宴会的主题。

由於商会的会长突然病逝,商会又是地方上繁荣的动力,於是大家决定推举有能之士出任此缺,其中呼声最高的,莫过於方定南和陆龙飞。自然的,两方人马也分成了保守派和革新派。

「看来朝廷已经管不了咱们了,任由那些外族人和海盗欺凌百姓。」陈老板愤愤不平。

「是呀,那些外族人又要盖驻所,又要盖学校,还利用地方官向我们施压,要我们捐出土地。」

「捐?想得美,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道理!」

「所以今天才会召集大家,集思广义,一起想想办法,别让商会只是个空壳子,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才是。」方定南沉稳地望向在座的人。

「是呀,选出商会的会长,把地方官摆平,省得老是找咱们的麻烦。」

「方老板跟地方官颇有交情,也帮忙管理过商会,这方面他很有经验,阅历又丰富。」

「论经验,陆公子也不差,他又在京城待过一阵子,见识过大场面。」

「年轻人年轻气盛,做事容易冲动,我也赞同由方老板出任会长一职。」

两方人马僵持不下。

方澄心可怜兮兮地躲到角落里,一向懂得察颜观色的她,早已察觉方定南和陆龙飞之间,有着某种微妙的敌对气氛。

但她并不在意,她只希望能够赶快逃离这里,不只是为了她尴尬的身份,也为了方紫嫣不时投射而来的冷冽目光。

她低垂着头,不敢往方紫嫣的方向望去。虽然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姊妹,个性却天差地别。别说她们生长的环境不同,她在方家其实连个下人都比不上,根本就没有地位可言。

偏偏在这麽敏感的时刻,方紫嫣有意婚配的男人,居然挽着自称是方家二小姐的她进门,这不只是让方定南脸上无光,也形同向方紫嫣挑衅,更为她今後的日子蒙上一层深厚的阴影。

一想到这里,她突然打了个冷颤,莫名的恐惧油然而升。

她委屈得沉着脸,不禁怪起陆龙飞的霸道。如果她更加明白地拒绝他就好了,或许她就不会被强拉着进门,不会让自己的立场变得这麽难堪。

她偷偷瞄了方定南一眼,他正忙着调解两方人马的争论,提出以不记名投票的方式,来选出下任商会的会长,化解了严肃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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