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啊,」乔曦母亲正在水槽边用乾净的布巾擦拭碗筷。「早餐吃完就赶紧收拾出门,别又拖拖拉拉的。」
余乔曦第三次拿起叉子叉进荷包蛋的正中心,却又迟迟不愿将之送入口中,她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趴在餐桌上。
乔曦母亲望着她叹了口气,「不就是偷看别人被发现了?真要这麽爱面子的话,快过去道个歉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不行啦,哪还有脸去见他,」余乔曦把脸埋进了双臂。「我只想窝回床里盼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没有发生!」
乔曦母亲绕过餐桌把余乔曦拉了起来。「全部都是事实!打起精神把荷包蛋吃了,然後赶快出门替妈妈把菜都买一买!」
「不要啦,要是出门遇到会超级尴尬欸!」余乔曦愁眉苦脸地回应。「他一定觉得我......」
「余乔曦!我命令你现、在、立、刻把蛋吃了然後拿起袋子出门!」
「是......」
惧於违抗权威,余乔曦换上便鞋,无奈地提起袋子走出家门。
*
由於被迫出门采买,加上正处非常时期,余乔曦极度的不情愿全溢於言表,她哀怨地关上大门後往超市的方向前进,一边喃喃自语:「为了以防万一,我是不是应该穿件有帽子的外套啊,可是这种大热天穿外套未免也太诡异......」
她表情哀闷,试图拿起购物袋遮遮掩掩,一边仔细观察周遭,深怕那名少年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忽然她灵机一动,「余乔曦你傻啦!戴口罩不就得了。」然後便不免地更加懊恼。「唉唷—可是我都走到这里了,怎麽办,还要回去拿吗......」
她停下脚步踌躇不决,眼见整条巷弄里没有半个人影。「算了,走快一点应该就没事了吧!」语毕,她加快步伐,顺道把放在袋子里的购物清单拿出来浏览一番,说时迟那时快,压在那张清单上的钱包也连带被拉了起来,零钱随着开了口的钱包一股脑地全撒了出来。
余乔曦一时慌了手脚,胡乱把清单塞回袋子里後,开始追逐那些不断往巷口边滚动的五块十块,它们像脱缰野马一般往四面八方奔驰。
「我的天啊,余乔曦,你也真是够了。」她叹口气,如此心神不宁实在不像她的作风。
她弯下腰,一个一个把洒落的零钱捡拾起来。
盯着那些零钱,不知觉得她又想起了那个黑发少年。
那双清澈而深邃的眼眸,优雅、慵懒、优雅,即便只是一瞥,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气质,至於如何截然不同,她说不太上来。
只是她很确定这个少年格外奇特,他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但却又十分熟悉的奇异感觉。
「你还好吗?」
一句善意的慰问清晰地冲入余乔曦的脑门,将她拉回现实,这才发现自己正蹲在柏油路上发呆,手里还握着只捡一半的零钱。
「哦哦,没什麽,谢谢你的关心。」余乔曦连忙站起身子,本能地收下对方帮忙收集好的剩余零钱,抬起头向对方道谢。
但映入她眼帘的,居然又是那双清澈澄净的双眼。
一身的黑衣黑裤,还有那清瘦的身躯,都再清晰不过。
十七年来的人生最倒楣的莫过於今天了,此刻,余乔曦与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碰见的人狭路相逢。
准确来说应该是单方面的冤家路窄。
「哦?你不是......」
还等不及对方说完话,余乔曦已低下头越过他,迈开大步向前走,她完完全全不想和那名少年相认,至少不是现在。
「那个,请等一下......」
余乔曦努力让自己的身体跟上步伐的高速,一颗心扑通狂烈地到处乱撞,她不禁苦恼地回想那名少年究竟何时出现,不会是从她开始狼狈追逐那些钱币时就在了吧?!
余乔曦,你还真行,不到一天就让新邻居看见你的各式糗样。
「小兔子!」
刹那间,她停了下来。
少年小跑步来到她的身旁,花了几秒钟确认对方的身分,最後松口气笑了出来。
「我就知道是你。幸好没有认错,我是......」
「你,」余乔曦睁大双眼打断他。「你怎麽会知道我叫小兔子......」
少年挑起眉,显得有点意外。「嗯,因为这个?」他指指他的肚子。
一瞬间才意会到原来他指的是她的肚子,她的视线一并向下顺移,原来她今天穿了一件印有摺耳兔的上衣。
「哦,原来是这样啊......」余乔曦眨眨眼,心虚地转移视线,不敢迎上对方的目光。「那个,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我们没有见过......」边说边又擦过那少年的肩膀,准备疾步离去。
但是对方毫不犹豫地拉住她的手腕,「不,应该见过哦。
「刚才,你在窗台上。」
余乔曦被这麽突然一拉吓得触电般抖了一下,少年见状赶紧松开了手,「抱歉,」随即皱起眉头:「但干嘛躲着我?」
余乔曦微微叹了口气:「我真的很不好意思,但请别误会,我没有偷窥你,也没有兴趣要这麽做......」
话语未落,一阵清脆爽朗的笑声响起。「原来是这回事啊,还以为我做了什麽呢。」接着他便悠闲转身。「不过,要是真的没有,也就用不着这麽心虚了吧!」
被这麽一激,余乔曦整个人都躁热了起来,她连忙加快脚步追上他:「才、才不是这样!我只是想说有新邻居,凑凑热闹而已!」
「逗你玩的!」少年笑出声,停下来与余乔曦四目相接。
「不过,你要去哪里?」
余乔曦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超市。」
「那好,我跟你一起去吧!」
看着余乔曦狐疑的眼神,少年轻松地笑道:「刚搬来就只待在家里多无聊,你能带我到处晃晃吗?」
余乔曦挑眉,「那超市就很好玩吗?」
少年漾起笑容,「好玩啊,跟你一起的话!」
*
「你们家今天晚上吃粉蒸肉啊?」少年顺手把蒸肉粉和马铃薯一并放进了手推车。
「是啊!」余乔曦无心地随意应声,认真搜索着列在清单上的食材。
他拿起另一个调味包丢着玩。「这附近有什麽好吃的吗?」
「这附近都是住宅区,餐厅的话可能要搭车下山才有。」
少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那好吧,我也买点东西当晚餐好了。」语毕,他也抓起了几样蔬菜,另外挑了一盒鸡蛋丢进了手推车。
余乔曦眨眨眼。「咦,你会煮饭吗?」
少年浅笑。「多少得会一点啦!毕竟自己一个人住。」
「你自己一个人住?!」余乔曦不由得惊呼了一声。「为什麽?!」
「这个嘛,为了念书罗!」
余乔曦恍然大悟,「你是凌中的新生吗?」
少年点点头,「算是吧!」
原来是学弟,余乔曦心想,她的眼神处处散发希望的光芒。「我也是凌中的!」
「哦,我们这麽有缘啊,」少年勾起微笑。「那以後可要多多指教了!」
余乔曦推着手推车和少年并肩步往结帐台,她掏起钱包准备付钱之余,少年开了口:「接下来你有要去哪里吗?」
「没有了吧?」余乔曦接过发票。「还是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吗?」
少年耸耸肩。
「啊,对哦,都忘了你今天早上才刚搬来,不知道有那里可以去。」余乔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事,就是不太想这麽早回家。」
余乔曦噘起嘴仔细思索,两人一起走出了超市。
「啊!」余乔曦瞬间大叫了一声,吓得少年抖了一下。
「怎麽了吗?」
「我知道了!」
她睁大浑圆双眼,整张脸堆上满意的笑容。「我知道有一个你绝对会喜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