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後那边,织田派出的刺客正是浓姬和森兰丸。
放弃了固若金汤的近江浅井,在织田的刺客中明智光秀前去三河德川刺杀德川家康的时候,浓姬和森兰丸也赶往越後预备刺杀上杉谦信。
谁都没有想到,在消息闭塞只能通过武田情报使者传递信息的上杉,这一点会被暗杀者拿来达成目的利用的手段吧。
凌濑煦离开议事广间後再度回到书库,这次他没有心情翻书,而是坐在梨木矮桌前,膝下跪着草蓆,面前铺开一张略粗糙的纸,手中执笔,在纸上面分别写下:『上杉、浓姬、森兰丸、浅井义』。
在浓姬这个名字的下方勾出一条直线,然後写上『假扮武田使者』六个字。接着再用笔圈上『浅井义』然後勾出一个箭头指向『上杉』,旁边打了个问号。
其实,依照官方特殊的待遇,上杉谦信虽然会因这场刺杀身受重伤、命在旦夕,但终究还是会熬过去,结局的时候还和武田信玄正面交锋。
只是当初看到他和春日在那短暂的宁静中相处的画面、以及当春日要舍身为他挡枪却又被他转手拉开躲过一劫的情形──虽然只是一部被创作出来的二次元作品,凌濑煦还是被其中表现出来的真挚感情打动,所以一直很犹豫,是否要不顾剧情的走向去越後改变上杉谦信将会重伤的事实?
而浅井义的信帮他回答了心中的犹豫。一切听天由命吧,倘若此刻身在这个世界的他们,命运稍微厚待他们的话,说不定浅井义真能赶得上。
不求完全改变剧情,但求那位被誉为『军神』的大人能够无须经历生死拉拔的煎熬。
盯着纸上的字,凌濑煦正要再动笔写上些什麽时,突然听到窗外淅沥淅沥作响,他眨了下眼睛,往外面一看是下雨了。
雨很大,看来一时半刻是停不了了。
「雨……」凌濑煦握笔的手用力一紧,嘴唇微抿,眉宇间有些忧愁。
下雨了,那就代表越後那边的刺杀行动结束,也不知道情形如何了?同时这也意味着下一个剧情来了,也就是浅井义在信中暗指的『那件事』。
因为这场大雨,导致河水上涨又排水不利,不采取紧急措施的话很快河水就会溃堤。原本河川应该有龙王堤做为水利设施防止水患,是武田信玄耗费数年建造而成的堤坝,但似乎有人对龙王堤动了手脚,使得堤坝挡不住来势汹汹的河水,有被河水攻破溃堤的迹象。
凌濑煦搁下笔,将桌上的纸拿起来,指尖微微施力一丝灵力集中在指腹上形成一簇火,小火苗将整张纸烧得一乾二净连灰烬都不留。他站起身走到外廊,微微抬起下巴看着淅沥哗啦下得不停的雨幕,幽蓝的眼眸比平时要更深邃,连带地点缀在左眼下的泪痣似乎也镀上一点肃色。
专注想着事情的他,并未察觉有人靠近。
「靠那麽外面,当心淋到雨。」带点笑意的低沉磁性嗓音入耳,凌濑煦回过神来偏头看过去,甫一入眼的是伊达主从二人。
片仓小十郎朝他略略点头,伊达政宗则是走到他身旁停下,双手环胸,目光看着雨幕,开口问着他:「在想什麽?」
凌濑煦也跟着再度把视线放在外面,面上感觉到冰凉的雨丝有瞬间彷佛自己就置身在雨幕中淋着雨的错觉,沉默片刻他才回答:「雨……希望雨可以早点下完。」
「照这般雨势、以及云层的厚度,恐怕还得下一阵子。」片仓小十郎抬眼观察着天空。
「嗯……果然、还是希望雨早点结束。」
彷佛意有所指般的话语,令伊达政宗和片仓小十郎都不禁望向他,那张精致的侧脸显得心事重重,幽蓝的眼眸有点黯淡。
看着这般心思沉重的他,伊达政宗眼睛微眯,眼底带着点审视。
气氛又沉默了片刻,外廊上突然传出躂躂躂地匆忙奔跑声,紧接着凌濑煦和伊达主从二人就看到真田幸村的身影朝他们跑过来。
「真田幸村,发生何事?」片仓小十郎往旁一踏,盯着脸色焦虑的真田幸村问。
「刚才部下来报,河水上涨就快要溃堤,主公已经先赶去龙王堤,在下也要暂时离开府邸带材料赶去加固堤坝,三位若有要事找下人即可。」
「Stop,真田幸村。」伊达政宗见真田幸村快速交代完就要走人出声喝止,然後对一旁的片仓小十郎唤道:「小十郎。」
「是!」片仓小十郎先对着伊达政宗恭敬应答一声,随後看着真田幸村道:「真田幸村,需要帮手的话就去找我伊达军吧,他们现在也正愁无事可做。」
闻言,真田幸村焦虑的脸色终於浮现出一丝笑容,感激地对伊达主从二人深深敬礼:「伊达大人、片仓大人,实在感激不尽!」
看着真田幸村匆匆离开後,伊达政宗对着片仓小十郎又道:「小十郎,Let\'sgo!」
「是,政宗大人!」片仓小十郎刚毅的俊脸上浮现一丝笑容,他就知道自家主子不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理。
凌濑煦原本也想跟去,但是被伊达政宗阻止了,对方毫不客气地对他说:「你乖乖待着,手无缚鸡之力就不要去碍事。」
然後凌濑煦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还没说出口,那两个出生奥州的伊达主从就也匆忙离开,留下他在外廊一个人呆站着,莫名地看上去好像有点蠢。
在前往设乐原中途紮营时是这样、战後撤兵拔营时也是,而现在又是这样──凌濑煦再好的脾气此刻也开始不爽了,他虽然看上去弱不经风,但是身为一个男人还是有力气的啊!
哼,不让他去就偏偏去!凌濑煦略赌气地想,何况他原就盘算着龙王堤一事他要参与进去,虽然自己也不是没有过犹豫,毕竟信玄公是那麽好的一个人,偶尔还会从信玄公的身上看到父亲的影子……下决定、有了主意,为了不影响剧情,他虽痛心无法让武田信玄避免受伤的局面,但至少那场人为造成的河川之灾他可以帮忙避掉。
他很清楚,灾害发生造成的伤亡实在太悲惨了,许多人死去、家园被毁坏的景象彷佛一片地狱惨状,而事後重建的工作也不会太顺利,以及就算领导者拿出体恤金出来慰问那些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人,也不可能真正安慰到他们。
人命,永远是最脆弱的东西。
所以,他要去助一臂之力!凌濑煦深呼吸一口,接着从袖口里掏出刻着老虎形状的雕片,召唤出风冥後,让风冥载着他迅速赶到龙王堤。
***
大雨滂沱,河川涨堤,武田和伊达双方士兵都冒着雨协力用手边的材料加固堤坝。
而武田信玄则是与突然现身的明智光秀对峙。看来明智光秀在三河半是达成让德川家康无法再参战的目的後,下一个目标就是直指甲斐武田氏!
恐怕龙王堤遭人动手的猜测是对的,而那个凶手无须多猜就知道是前来刺杀武田信玄的织田使者。
凌濑煦骑着风冥赶到龙王堤的时候,便见明智光秀浑身冒着幽绿的斗气,斗气之中发出的鸣音声乍听之下竟如鬼魅的叫声,紧接着迅速出手,镰刀一挥而下,斗气形成的狂压瞬间袭卷堤坝,坚固着堤坝的巨石遭这一击经不住地迸裂开来,一个眨眼间河水溃堤了!
「风冥!」
「吼──!」
虎躯一闪,风冥跳进河道间,冲着溃堤逆流的河水虎威一吼,瞬间河水如人生动般顿滞一下,接着还是有水柱冲破堤坝灌溉河道,但是在风冥及时用妖力强行抵挡水势之下,总算避免掉剧情中那场水患,虽然周边还是会受到波及,但是灾情不严重。
只是站在水中不利战斗,武田信玄还是因为身体受到阻力来不及防备,被明智光秀得逞砍伤肩膀,掉进河里随着河水被冲走。
真田幸村亲眼目睹武田信玄毫无招架地被击伤、目睹他最敬爱的师傅昏迷无力地被河水冲走,心脏剧痛,他大叫一声主公,扑通地跳入河水,顺着河流去追武田信玄。
凌濑煦看着真田幸村跳河,眼睛闭了闭,他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於是他叫出疾焉,将随身带着的药罐让疾焉衔着去下游找人。之後他跳下水,水位高到膝腿一半,令他行走的动作受到很大的阻碍,他走至风冥的身旁,知道风冥凭一己之力压制水势非常辛苦,内心道歉一声,随即他面对着堤坝的方向闭眼,右手置在胸前结剑指印,左手臂抬直手掌并拢对着前方,驱动体内的灵力将之化形,肉眼可见的灵气形成一道结界壁撑着几乎被摧毁的堤坝,破堤的水势比刚才更和缓了。
凌濑煦的一举一动全都映入岸上三人的眼底。
「那笨蛋……!」就算眼睛只剩一眼可见,视力还是非常良好的伊达政宗,立刻就看出凌濑煦在勉强着自己,哪怕凌濑煦是一名阴阳师,但是以人类之躯对抗大自然就如螳臂挡车。伊达政宗心底不悦,在府邸都告诫一番不准跟了,真是不听话的家伙!
片仓小十郎虽然也跟伊达政宗一样不赞同凌濑煦勉强自己的行为,但同时也是有几分佩服的,他看得出凌濑煦的觉悟,有时想救人的善意如果不先存有觉悟的话,那所谓的救人或许最後还是面临死局。
「又是那只小猫啊……」明智光秀低首看着下方努力挡住水势的凌濑煦,眼底冷光一闪,面带不悦。
被人三番两次阻扰,任谁都会心情非常糟糕吧。
明智光秀提着镰刀本想趁下方的少年和式神都顾不得周边时甩去一个突袭,但是在他有所动作前,就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他挑眉往对面岸上看去,便见多日不见的伊达主从杀气腾腾地瞪着他,并向他拔出刀剑,身上杀意更显重几分。
「明智光秀……!」片仓小十郎压低身子,摆出攻击架式。
伊达政宗握紧刀柄,一张俊脸因满涨的怒意而扭曲:「混蛋,别以为我们会就这麽放过你!」
明智光秀呵笑一声,「真是好眼神呢,独眼龙。」脸上露出嗜血兴奋的表情。
双方沉默对峙中,一声雷鸣轰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