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推开那温暖,女孩把自己从拥抱中抽出,伸手胡乱地抹了抹泪,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个对自己伸出援手的依靠。
「我……」欲言又止。
胸口突地一空,淡淡地不适袭上胸前。手微动,想抓住那温度,却又被自己喝止。
微冷的气息钻入怀中,意外地冲淡了先前的窒塞。
无视於她的无措,我不再多语,只是静静处理她颊上的泪,和沾染上我衣襟的湿意
看着眼前人被自己泪水浸湿的衣襟,女孩尴尬地轻咬住下唇,手指无意识地交缠、交握,两者清楚暴露出她的不安。
明知道她的不安是再正常不过的,我却还是为此感到微愠。
为什麽付出了,她的脸上仍未展露笑容?淡淡的挫折缠上心头,烦闷也随之攀上。
挫败。
好似自己方才付出都是无物。我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为什麽?为什麽还是会感到不悦?
看着她哭红的眼,身体里冲撞的怒意,发不出,也压不下,只得一语不发的望着她。
像是看穿了我的微愠,女孩慌张地向我道歉。
抑住濒溃堤的情绪,我对她笑了笑。态度柔和。
随後,她低着头向我道谢,「还有,那个……谢谢。」
深深的一鞠躬,我却没有为此感到一丝喜悦。
我从来……就不是为了这句一文不值的感谢。
从来就不是为了你们虚伪的道谢。
撑不住的笑容、止不住地站立、压不下的恐惧。我逃跑了,像个懦夫一样,逃跑。
因为一句谢谢,我仓皇地逃了。
我以为我逃了,却在离开公园後,面对不知去处的自己。
对了。要逃,要逃离这里。
想要逃,想要狂奔离开此处,但怎麽也逃不出紊乱的心绪。
我呆愣地站在公园前,望着与记忆中相似的模样,像是看着近景,却又像是望着越发遥远的曾经。
似曾相似的画面,恍若当初自己离去前回望泪水的一眼。
阳光洒落,我无力的勾起嘴角。
稍晚,我收到黎风姊想独自静心的简讯,暗暗松了心神。
为她,也为自己仍旧繁乱的杂思。
至少,还有时间慢慢整理自己,无需用凌乱的心绪再去承受黎风姊的更多的重担。
步履蹒跚的走向菀菀。想用与往常无异的生活,强逼波动的心也归於平静。坐在老位子,嚼蜡般的吃完提拉米苏,除了满口甜腻的反胃感,什麽也没得到。
手张了又握,却什麽也没抓着。
又或着自己什麽都不想抓。
随波逐流也好,固守原地也好。
什麽都好。
如果可以忘却过去,更好。
***
「雨若,麻烦帮我把这份资料印一下。」
「雨若,可以帮我连络一下这家厂商吗?」
「雨若,帮我把这份资料送到会场,谢谢。」
面对所有请求,我一律微笑接下。
原想抓回原有的生活,却又被涵星等人抓来忙乱的学生会帮忙。也罢,总比被视作废弃物,弃置一旁任生死好。
涵星把我介绍给学生会的大家,一切都是这麽自然地让我融入了众人。豪不吝啬的和蔼笑容和轻松自在的氛围,似陌生、似熟悉。
颤抖着的手,不知是渴望,还是恐惧?
「雨若!陪我去买布置用的材料。」涵星晃着高举的机车钥匙对我喊道。
我从成堆的文件中抬首,勾起浅笑应了声。
跨上机车,催动了的引擎低声咆哮,引起了风的怒吼。
冷风刺骨,我跟涵星不约而同的同时打了个哆嗦。
从後照镜和涵星对上了眼,她噗哧一笑,带着笑意打开了话匣子。
从学校到书局数十分钟的路程,涵星天南地北的开着话题,我只是轻声应和着。
不讨厌这样的声音入耳。
流连於缤纷的料子,涵星愣是多逛了两圈,顺手买下不少精巧小物。
涵星提着满手的东西,满足的离开了书店,回去的路上口中还不断提及方才的各式小物,任谁都能明白她对那些绚丽的喜爱。
一回到办公室,两人的态度转为专注,开始着手於手上的工作。
忙碌了好一会儿,一抬起头便见着了众人眼中的专注,我一愣,环视了一遭,除了投入未见其他。我匆匆低下头,想融入其中。
达成了当日的进度,众人脸上皆是放松和满足,更是毫不拘束地闲谈了起来。开朗的笑容是那麽的灿烂,却也令我却步。
恐惧和渴望相互撕扯,险些扯下我面上的假笑。
我不动声色地逃到厕所,俯身倾向梳妆台,疲惫地收歛了笑。少了笑容的伪装,镜中的人儿看来是多麽易碎。看着这样表露无遗的脆弱,我不禁苦笑,喉间的涩味近乎淹没了我。
苦味下,苍白的面容染上了阴霾,却是顺眼许多。
所以,到底是笑,还是不笑?
头一次,我质疑起自己一直以来的选择。
我到底,想要什麽?
盯着镜子许久,眼神有些失焦。
我闭上眼,甩甩头,彷佛这样就能甩掉一切繁杂。
凝视自己良久,却还是扬起了微笑。
鼻酸。
我捧了点水,想打散那股酸意。
又是一阵停驻,收拾好自己,我这才转身回到学生会室。
再次被热情拥护住,我一律以笑避之。
这样的远近就够了。
别再近,但也别再远。这样的距离,刚刚好。
我一惊,向後退了一步,险些撞倒身後的桌子。
回身稳住桌子,却也就这麽定格在这个动作,视线凌乱的飘游。
别再远了?
不,这样太近了不是吗?我低头看着一双双与自己距离不远的鞋子,以及一路延伸上去的身影。
会受伤的。
思至此,我又害怕地往後退了一步。
腿上的步伐,与心上的距离,皆是。
婉拒他们一同吃宵夜的邀约,我匆促地离开学校。
仰躺在床上,轻闭着眼。
已经连续数日在学生会度过一个个午後时光,越发浓烈的依赖已让自己无法再忽视。
「我到底想要什麽?」我低声询问自己。空荡的房间内,疑问彷佛被放大数千倍。
声音入耳,我才真正正视起这个迷惘,却仍旧没有个答案。
撑起身子,静静坐在床沿。
其实,早就察觉了吧,自己的依赖。只是贪婪地不想放手,明知道会受伤却还是不愿松手这温度。
就像自己明明早已伤痕累累,却还是逞英雄的挺身而出。
「怎麽就是学不乖呢?」我自嘲道。语气却是不如自己预期的从容,而是哽咽。
蜷曲起身子。
一天。
这是我给自己的期限。
一天。在陷得更深之前,要重新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