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这样看我?」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麽,常常让我很挫败。
他收回视线。「没什麽。」
绕过吧台,他拿起斜靠在墙角,被牛皮纸妥善包裹的画,细心拆开,就连不要的牛皮包装纸,都坚持要将它摺得方正收进抽屉里。
那是一幅油画,画家笔锋细腻与独特的颜料配色,再度将这幅世界闻名的『拾穗者』描绘得栩栩如生,别有意境。我不知道牟毓鹏为什麽要带这幅画到店里,事实上,他正打算要挂起它,那会显得与店内风格格格不入。
「你确定?」我看他搬了张椅子,拿着那幅画在墙面上比了比後,踩上椅面,挂绳拉紧,勾住早已钉好的挂勾。「这幅画跟店里的装潢有点不搭。」
他回头瞄我一眼,对我的话充耳未闻,仔细的比对角度,左右两边留白的空间是否等宽,上下比例是否合宜,与其他挂框的高度是否一致。
就知道他不会采纳我的意见。我扁扁嘴,默默喝着我的咖啡,站在一旁等着看他的龟毛个性把画挂到他满意为止。
好不容易,他踩下椅子,进厕所洗了块布出来,将座椅面擦乾净,再把椅子放回原位。突然,他对我说:「之所以挂这幅画,无关搭不搭调,而是因为她喜欢。」
「谁?」他今晚一直提到的「她」究竟是谁?
他仍然没有回答我,只是叹息,「已经过这麽多年了……」
内心突然有一道声音跟我说,或许牟毓鹏口中的「她」,是指那因为车祸过世的前女友。
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我竟敢把这样的猜测直接说出口了。
等我回过神来,看见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带着未知的情绪望向我。「你知道她?」
因为他的问题而怔愣,我左顾右盼,却摆脱不去他的视线,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我听说的……」
「是吗?」他面无表情,一双眼依旧没离开我。
他可以不要一直这样看着我吗?让我点些招架不住,决定低下头让他看头顶,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继续面对他的注目。
宛如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後,他收回眸光,低声问:「杨茗宝,你曾经很爱过一个人吗?」
未预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我错愕抬头,他却不知为何靠得我好近,近到我可以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古龙水气息混合着咖啡香,令人目眩神迷,紧张参杂怦然的心跳,让我几乎站不住脚,赶紧往後退。
我不答反问:「怎、怎麽样算是很爱一个人?」说话有些结巴。
他看着我,再度沉默。
我顺了顺呼吸,想到他的问题,不禁一抹酸涩爬上唇角。「其实……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我是否曾经很爱过谁。」
这个问题确实考倒我了。
怎麽样才算很爱过一个人?
我和上一任男友交往快两年,结束得十分痛苦,我从未想过他会带给我那样沉重的打击,让我几乎像疯了、着魔般歇斯底里,甚至还差点做出非常愚蠢的行为,丢脸不堪到至今我完全拒绝再去回忆起那段往事。
原本我也以为我很爱我的上一任男友,但当诗诗问我,如果能回到过去,我还想不想遇见他,和他相爱?
面对那个问题,我起先答不出来,想了很久後的某一天,我们再度聊到类似话题,我才随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跟她说:「不,如果可以重来,我不想遇见他,也不想和他相爱。」
如何定义是否很爱一个人,一直都处於模糊地带。
我认为有没有很爱,是交往当下的事,既然分手,就无谓爱过的深浅;对诗诗而言,她却觉得所谓很爱过一个人,是当你跟他分手後,偶尔还会想念他,每当想起他,依旧可以感受到当时的幸福甜蜜,会会心一笑,如果时光能倒回,仍然会希望能与他相遇相爱。
这就印证了有句话说的:最爱的人,往往不是能陪你走到最後的人。
不过,如果照诗诗的说法,那我想截至目前为止,过去交往的几任前男友,我都没有很爱的感觉。
包括当年超级糗被牟毓鹏公开情书的那段。
现在回想起来,比起想不想跟学长相遇,我应该比较倾向希望那样塞错情书的「悲剧」不要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