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韦从没有想过自己跟冉恩会再有交集。不,正确地说,他从没有打算跟蓝羚的学生有任何的交集。
他好清楚自己的位置,也没有幻想过几次优异的成绩、一笔全资助学金能做成任何分别。所以在蓝羚四年了,他却没有跟谁建立起深厚的交情。不是没有人尝试亲近他,不过在几次冷漠疏离的拒绝下,他们识趣的自动打退堂鼓。他们说,为了留在蓝羚,他将所有时间都放在读书上了。
他们不懂,能不能继续留在蓝羚,他并不在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上大学。要不是神父,他不会在这儿。
躲进图书馆,不是为了温习,而是躲开人群。不然他不会在放学後,跑到「寿司店」做兼职。而再次见到冉恩,是在「寿司店」里。
「不行!」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语气一致的教那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多有默契。
蒋韦错愕的盯紧眼前穿着普通休闲服的女生,万万没想到老板说的老蔡的朋友是冉恩。
老蔡是「寿司店」的老顾客,他经常在「寿司店」将近打烊之际光顾,而「寿司店」老板为免耽误蒋韦课业,通常放他回去,改由他亲自招呼这熟客。所以蒋韦见过老蔡很多次,感觉很熟稔,对他的了解却没有很深。他唯一知道的是:老蔡是某有钱人家的管家,平常就负责照顾他们家小姐的生活。可是,他从没有将老蔡和冉家联系起来。
当老板问他,可不可以让老蔡的一个朋友暂时寄居在他家里,蒋韦没有多想就同意了。那一刻,他压根儿没有猜想老板口中的朋友是个女生,还要是冉恩。难怪他答应时,老板的眼神那麽古怪,像是很惊讶又松了口气。
「那个……韦,你不是说没问题的吗?」「寿司店」老板面有难色的插话,中止了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
早料到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以韦的个性,哪有可能收留一个女生在他寓所?听见他答允,「寿司店」老板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满心欢喜终於有机会将人情还给老蔡。
原来……他真的幻听了……
唉……
「老板,对不起。」蒋韦不好意思的道歉,歉疚自己的出尔反尔教老板为难。「我……」
瞥向冉思,蒋韦来不及辩解,冉恩打断道:
「老蔡,谢谢你。不过我有能力应付的,寄居在你朋友家里的事就暂且作罢。而且依赖别人就有违我独立的意愿了。」
端详平静地笑着的冉恩,蒋韦很清楚眼前的少女就是他在生物大楼遇到的那女生。
那故作坚强的表情完全一模一样!
「但恩恩小姐以後有什麽打算呢?」老蔡关心的追问,没有轻易的被打发掉。冉朗是他的老板,照顾冉恩是他的工作范畴之一。
「放心,我有钱啊。生活没问题的。」她轻松的回答。既是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
不是说谎。
钱,她从来不缺。
从孩提时代起,爸爸每个月给她的零用钱最少有五位数字。就算她离家了,可以肯定爸爸依然习惯的将零用钱汇进她户口。更别提,她还有那随她使用的信用卡。
钱,从不是她需要担心的问题。
拉过脚边沉重的行李,冉恩迈步离开,一句轻淡的调侃把她刹停。
「原来千金小姐所谓的独立就是这样的意思。」恍然大悟的语气,但话中的嘲讽再明显不过。
他不想与蓝羚的学生有任何瓜葛。但天气逐渐转凉的这天,他莫名其妙地打破过去四年的习惯,主动走进别人的生活。
「你这是什麽意思?」转身,看见蒋韦就在身後,冉恩为他高大的身形压倒,不由自主的後退几步,语气中的强势也因而减弱不少。
她懂他在取笑她,笑她以漂亮的字词掩饰自己的任性。
「我说错了吗?难道你的钱不是你父亲的?这样子的独立谁都可以。要是没有了你父亲,你就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回家吧,现实里的生活并没有你想像中的轻松。」
所有人都说蓝羚王子既冷漠又难以亲近,所以他的鸡婆实在和他不相衬。他以为她离家出走了……
「自以为是。」她笑。
因她这轻淡的笑容,蒋韦愣了愣,心中倏地发闷。他又再忆起圣修百里飞机故障时,在沙漠遇见的金发小男孩。种子经过漫长的旅程飘落到他的星球上,从此小王子对他的玫瑰怀有不可逃避的责任。
甩掉一瞬间涌现的胡思乱想,蒋韦盯紧她的眼神没有半刻退让,他等她那一句「自以为是」後的解释。
「这世界的生活并不轻松,或者你是对的。不过我也不是闹着玩的。更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我并没有跟爸爸呕气。」
黄昏的阳光照进「寿司店」,映照在冉恩的脸上,染红了她眼眸。在那里,蒋韦看见他未能了解的某种情绪……
薄唇微勾,他想他日後很可能会後悔此刻的决定。
「老板,抱歉。我今天早退。」脱下工作服,蒋韦在冉恩还未意会前挽过她的行李,「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家务和支出是平均摊分的。」
没听见脚步声,蒋韦转身挑眉问:
「怕了?怕不是在大酒店,没有人服侍活不下去?」
「既然你不怕,我怕什麽。」冉思不认输地反唇相讥。
大步走上前,冉恩一手抢回自己的行李,率先离开「寿司店」,没有接受他额外的照顾。
属於她的行李,她自己会拿;她个人的问题,她自己可以处理!
几分钟後,「寿司店」仅余的男人面面相觑,有默契的相视而笑。
「一切如你所愿了。」
「我只是不太放心。」
老蔡,冉朗家里的管家,照顾冉恩是他的工作范畴之一。但,要是冉朗得知他女儿将和一个男人「共赴同居」,老蔡这管家恐怕不得不提早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