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的路上去超市买东西,结帐时听见不少刚进来的人在抱怨外头的雨势。果不其然,才刚踏出室内一步就听见雨水哗啦啦从天而降的声音,乍看之下还有点像小型瀑布,会有人坐在下面修身养性的那种。
我打通电话请沈宸来接我,他说好,但是要等他一下下,我说慢慢来没关系。
其实我不讨厌等待,因为我知道对方会来,然後我们就会一起走。在这样阴郁幽暗的雨天,车辆和行人的擦身更显无情,可当我想到有一个人在不远处,穿过风雨只为了我而来,就觉得等待其实是一件极浪漫的事。
打在脸上的雨水不知不觉间变成淡粉色的,吹来的风带点草莓棉花糖的味道,甜甜的。
超市离家不远,开车的话五分钟就到了,但十几分钟过去沈宸都还没来。
我感到很奇怪,这条路看起来没有那麽塞。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发生什麽事了,我又拨了一通电话给他。
『喂?怎麽啦?』
听到他声音我真是松了口气。
「没事,想说你怎麽还没到。」
或许是因为他开着窗户,电话那端的杂音特别清晰。
『快了,你数到三十我就到了。』
「好喔。」开始在心里倒数。「不过下雨天干嘛要开窗户?车里不就都湿了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低声笑了。「我要到了,你现在从十开始数。」
挂掉电话,一边默数一边紧盯着前方的车流,然後我才赫然想起一件事。
沈宸今天早上把车开去修了,要礼拜六才会好。
提起袋子准备到旁边看看,不巧一罐啤酒掉出来从阶梯上滚下去。一定黏了一堆头发和灰尘,真想骂脏话。
台湾啤酒一磕一碰地下楼梯,直到在路过行人的脚边停下。那个人蹲下来捡,随着他的起身,我才清楚看见他的脸。
他低头看了一下那罐啤酒,然後对我叹气摇摇头,表示脏得没救了。他收起手上的黑色雨伞,长腿一跨不用几秒钟的时间就已经来到我身边,然後把啤酒放回袋子里。
「你知道吗?我突然想起一首歌。」
「什麽?」他抬手,用手背擦去我脸上的雨珠,轻柔如一面薄纱从颊边擦过。
「你真的要我唱出来吗?」
「唱啊。」他嘴角擒着笑,点点我的鼻头,「是不是又想使坏?你现在一脸贼样。」
我嘿嘿一笑,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後看着他的眼睛半哼半唱道:「淅沥淅沥哗啦哗啦雨下来了——我家沈宸拿着雨伞来接我——淅沥淅沥……呃——啦……啦啦——」
他眉头皱紧到能夹一张纸,完全不捧场。
「你在韩国长大没听过这首啦!这叫童年、童年懂不懂!」我像醉酒大叔一样狂拍他的背,「我也会唱阿里郎——阿里郎——阿啦里哟——」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赶紧摆摆手阻止我再唱下去。「好了,听够了听够了,你很棒。」
我摀着嘴狂笑不止,沈宸的表情让我想起前一阵子流行的黑人问号图。
「你看,雨好像有小一点点了,是我的错觉吗?」
「的确小了一点。」他抬头看雨势,而我在看他。
「想要我提袋子还是牵你?」
「当然是提——」卖关子似地拖长音,「我的手。」
他无奈地摇摇头,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我知道这个表情叫宠溺。他过来举了举袋子,确认不会太重後才交还给我。
他撑起伞,侧过身对我伸出手。低调的黑色雨伞作为布景,好让我能把闪耀的他看得仔细。
「过来吧,亲爱的。」
和沈宸在一起後,我开始喜欢下雨天。
我喜欢两个人撑着一把伞,伞下的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
*《阿里郎》:朝鲜族民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