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個願望 — 二 初遇

十五年前夏天。

一个万里无云,艳阳高照的日子。

\'\'臭小子,口气很大啊!\'\'

\'\'几日没找你泡茶,你倒是翅膀硬了蛤?\'\'

说话的男子将我的领子被高高揪起,用力甩进一边的巷弄。

男子身边跟了两个个头矮了点的人,见我被甩在了地上,脚一蹬,用力往我肋骨处踹了下去,边踹边骂道:\'\'兔崽子!跑!再跑!看老子打到你跑不了!\'\'

我无力地倒在地上,胸口传来热辣辣的疼痛感,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不计其数,都是眼前这三个男子打的。

站在中央的男子蹲下身,歪头看着我:\'\'我说任翔阿,你上次说的可好听了,甚麽多卖几碗牛肉面推出新口味搭配什麽奇怪的折扣,你就能把之前的保护费都交一交,呐,钱呢?\'\'

说话的这男人呢,是吴洋,个性跋扈的很,成天欺负人,仗势家里有着几分钱,就在这人潮较多的火车站到处要小费,我就是受害者之一。

我爸爸早年过世,只剩我和妈妈一同经营一家牛肉面店,店里生意紧的很,我妈没什麽时间管我学业,只坚持要我念市里最好最贵的那间,我爱玩,不太读书,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是老师不太待见的学生了,还上什麽好学校,浪费钱,但他说什麽孟母为子三迁,任母迁不了,多卖几碗面也行,环境第一最重要的,硬是逼着我去上了那学费惊人的高中,我说不赢他,只好乖乖去上,但也是三天两头翘课的往外玩去,辜负了那多卖面的学费。

也因为我家庭如此,不太有人管教,那街头混混总喜欢找我麻烦。

虽然我偶尔也会耍狠和他们打上一两架,但都是我被揍居多,而这吴洋看我总自己一个人,来找我一块混,但谁知道他的混竟是在这火车站找落单的人收保护费,我虽然不好,但欺负人这种事我总不喜欢,加上家里穷,很有感同身受,不愿意去收,就和他吵了起来,他恼羞成怒,竟然也开始和我要那保护费。

之前总对他塘塞几个浑理由,这现在他那脑袋总算是知道我在框他了,大爷不爽的就把我一把抓到巷弄里打,我虽也是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但他有他那两个跟班帮忙,我也只能乖乖挨揍。

一群人打一个人,算甚麽男人!?

我双眼睁大瞪着他,维持我身为男人的最後尊严:\'\'要钱...不会自己赚去吗?!\'\'

吴洋被我瞪得火气直冒,怒道:\'\'你小子倒是大胆了阿,从前和我们一块混的时候怎麽没这麽说?现在才要装清高吗?来不及了!我警告你啊,躲远点,交不出钱我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完又是对我一阵拳打脚踢,才愤愤离开小巷子。

过了会,身上的伤缓了缓,我才咬牙站起身子来,心情真的是暴躁到了极致,我只是出门牵个车子而已,竟然就遇到这一帮讨厌鬼,哀神上身都没那麽灵验。

我把手差进口袋哩,扳着一张铺克脸朝巷弄外走去,只是这时候,手臂却突然被拽住了。

我以为吴洋又要回来揍我,猛地回头一看,眼前却是一个中年大叔,披着一件和现在天气完全不搭的黑色大衣,头上还带了一顶圆顶帽子,看上去有点滑稽。

那中年大叔从上到下将我全身都打量了一遍,我被看的不耐烦,闷声问道

\'\'有事吗?\'\'

大叔皱了皱眉,眼神奇怪的望着我,才开口:\'\'年轻人,你看起来可真狼狈…..\'\'

我不理他,心里想着今天出们没看黄历吗,老遇到一堆奇怪的人,回家要叫老妈带我去庙里改改运了。

正想着,大叔却又突然说:\'\'你要去那里的车站对不对?\'\'

我错愕了一阵:\'\'你…你怎麽知道?\'\'

大叔对我摇摇头:\'\'这不重要,孩子,听我一句,别去那里的车站。\'\'

\'\'为什麽?\'\'

\'\'这我不能说,但你得相信我,车子改天再牵也可以的,你别去那个车站了。\'\'

我心跳又猛的一跳

要说他说中我要去车站还好,这条巷弄就在火车站旁边,十个人里有八九个都是要去车站的,也许他只是蒙中了我。

但他是怎麽知道我是要去牵车的?

\'\'你怎麽知道我要去牵车的!?\'\'

大叔脸色起了微妙的变化,眼睛眯了起来,过了片刻,才语气飘忽,低声道:\'\'因为,我是个先知。\'\'

\'\'蛤?\'\'

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後就扯开肺大笑出来,笑的几乎要喘不过气,身上的伤口被这一大动作牵的痛得很,但我还是停不下来,只好撑着墙壁,艰难的边笑边说

\'\'大叔,对不起,我没钱。\'\'我做出两手空空的手势,脸上肌肉都笑僵了,甚至觉得有点酸。

先知的眉头皱起,不悦道:\'\'你不信我?\'\'

\'\'不是,先知先生,这已经是21世纪了,这种把戏早就过时,我真的没钱,你还是去找别的目标吧。\'\'

\'\'我不要钱,你就听我一次,别去那车站好吗?\'\'

\'\'这不行,我的脚踏车在车站那哩,我得去牵他。\'\'

不等他答,我就转身跑离开巷子,心想挨揍已经很烦了,想骗我钱还要我走路回家,过分!!

先知只在後面喊了几句:\'\'别去车站,你会後悔!!\'\'但声音很快就被远远抛在後面。

我绕出巷子,慢了下来,左右看了看四周,人潮依旧很多,街上的人一如往常地走,聊天的聊天,赶路的赶路,毫无异样。

我心想没什麽奇怪的阿,我不就牵个车吗,有什麽好後悔的?

怪人。

正这样想着,眼角余光却突然瞄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我仔细一瞧,才发现居然是吴洋和他的小弟,此时正鬼鬼祟祟的摸进一旁的巷子哩,不知道在干嘛。

我心里好奇,跟在後面偷偷跟了上去。

只见巷弄里,三个高大男子正步步进逼角落,脸上都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我这个角度看不见角落的人,只能稍稍看见那人似乎倒在了地上,且在瑟瑟发抖地往墙角缩,我无奈,心里只隐约猜测大概又是个倒楣的主,待会也免不了挨吴洋的一翻揍吧。

\'\'新面孔嘛~别害怕,哥哥我不会伤害你的,钱包拿上来我们看看就行。\'\'吴洋朝角落步步进逼。

角落的人颤抖着声音,温温软软的吐出几个字

:\'\'不…不要…你们是谁....?\'\'

女生?!

居然是女的?

几个大男人,仗势人多打我一个就算了,竟还去欺负个柔弱女子吗?

我从小就和我嬷相依为命到现在,店里多多少少都会来一些不好应付的客人,这些客人总嚷嚷着我妈是个女人,女人要做的甚麽生意,丈夫死了再嫁就行,这女人的生意可做不起,我从小听多了这类性别极度鄙视的话语,所以最看不惯的,大概就是几个大男人去欺负一个女人了。

我心里一阵厌恶,刚刚无奈之际想的还是离开别惹麻烦顿时烟消云散,怒气此时正燃烧着我的身体,我感到一阵燥热,想也没想,弯腰抄起地上的铁垃圾桶盖,朝那吴洋冲了过去。

只听他惨叫的一声,吴洋的头就被我手上的垃圾桶盖重重一击,他整个身子被推的往前撞上墙壁,头上立刻就红了一大片,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浏海滴了下来,流了地上一片艳红。

吴洋一手压着不断流出现血的头,痛得整个蜷缩在地上,而他身边两个跟班根本料想不到会天外飞来一个垃圾桶盖,顿时都愣在了原地,但过了几秒,那其中一个跟班就回过神来,立刻揪起我的领子,朝我脸上重重的挥了一拳,我吃痛倒地,他又将我压在墙边猛踹我的肋骨,我痛的根本无法喘气,只听他大声骂道:\'\'靠!你个小兔崽子,打我们大哥,就这麽想死!?\'\'他在肋骨处踹了一阵,又将我举起,抓着我的肩膀,用膝盖猛踢我的肚子。

我痛的直抽冷气,刚刚的怒气早已被打爆,只剩下累积增加的伤口。

那跟班又踹了一阵,将我随意摔到地上,跟着另一个跟班去将昏昏沉沉的吴洋扶起,快速朝医院的方向离去。

先知是对的..........

我瘫软在地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我咬牙苦苦受着,心想下次再也不要逞英雄了...

\'\'你....你还好吗?\'\'女生的声音依旧发着颤,但随後我感觉到他将手伸了过来,拉了拉我的肩膀,朝我这里靠。

一股微淡的清新薄荷香顿时充盈在鼻间,我被一阵茫然,就听见一个分外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声音很近,我甚至感觉到温温热热的呵气扑到了我的耳後。

\'\'你还好吗?\'\'

我感受到他的贴近,忍着痛坐起身来,一抬头,却楞的连痛都忘了。

眼前是张分外清秀的脸庞,明亮的双眼,秀丽的细眉,精致的挺鼻,朱红的薄唇微微抿着,黑发整整齐齐的扎成了马尾,整个人透着一股淡淡的温柔气质,和这一片的狼藉彷佛不同世界。

我死了吗?

她又朝我靠了过来,纤眉微微蹙起,又问:\'\'你还好吗?\'\'

我果然死了...连天使都出现了。

我一阵头晕,坐起的身子作势就要朝後倒,天使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拖住我的身体,将我慢慢移往墙角靠,我看他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肩上挂了书包,看起来沉沉的,大概是要去学校或补习班吧,赶忙找好了舒服的位置靠着,就对他说:\'\'呃......我没事的,你赶时间的话,可以先走。\'\'

天使一愣,待待的原地看着我,表情充满害怕。

我对她摆了摆手:\'\'哈罗?我没事的,你要搭车的话,要快去,车不等人的。\'\'

天使的表情微微一沉,低头轻轻说道:\'\'我的车早就走了....\'\'

一个女生在三个大男人的包围下,该有多害怕阿,大概是吓坏了吧。

我单手撑着墙壁,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稳了稳,对天使说:\'\'好吧,那等下班车也行吧,他们已经走了,你不用担心。\'\'

天使摇头,待在原地没动。

\'\'怎麽了?\'\'

天使也跟着我站了起来,她矮了我一截,於是只能将头微微仰起,吞吞吐吐的从齿缝挤出几个字:\'\'我....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了,我真没事。\'\'我拒绝。

\'\'不行,你救了我,我送你去医院吧。\'\'这次他的语气坚定了许多,但话音刚落,天使刚刚掉在地上的包却响起了音乐,天使一听,清秀的脸立时沉了下去,弯腰捡起包,摸出里面的手机。

\'\'喂,老师。\'\'天使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气,晃荡着不安,他的声音瑟瑟颤抖着,过了片刻,他像经历了一场恶战似的,眼神定了定,才道:\'\'我拉肚子了。\'\'

啊?

哪里?

\'\'我拉肚子了,今天可能没办法过去,别打给爸妈,他们在工作,等他们回家我在和他们说。\'\'天使的眼神虽仍充盈着不安,但语气却平稳了许多,一阵後,他才到了生谢谢老师,挂掉了电话,随即又扭头过来看着我。

我愕然,道:\'\'干嘛?还不快去上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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