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是几年的岁月,他和女王之间的互相试探从未间断,合作的同时却又彼此戒备,不单单是君主和臣子的立场,更是守门人与一个反抗者的较量。
莉莉斯宫廷的华美底下,暗潮汹涌、草木皆兵。为了北地的钥匙,他做到了让娜娜莉女王无可挑剔的成绩,他拢络了群臣与百姓的心,塑造一个英明能干的总理,让他们相信自己的全心付出,都是在回报女王的赏识。
然後在这个明争暗斗的宫廷中,他见到了洁洁云,见到了那个一直惦念在心的孩子。
对於夫人的回忆和疑惑顿时涌现,但他没有让瞬间的踟蹰阻碍自己的计划,异於常人的理性和清醒,让他能够扼杀所有怀念的情感,继续待在这个宫廷中利用一切,包括洁洁云和他自己。
不论洁洁云的出现,是女王的刻意安排还是无心之举,他成功搏取了这个女孩的信任和敬重,让她远离这场棋局间的角力和拉扯,让她不知情的度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她不需要知道自己的目的、不需要知道他们之间的缘分,亦不需要知道自己所背负的一切。所以他用背叛切断了他们所有连结,避而不答她的任何探问,向世人展现他们毫无瓜葛的关系,唯有这样,才能真正保护洁洁云。
尼德霍格只要她好好的、安全的生活在她出生的家乡就好。
其他的一切,他别无所求。
原本存放棺木的门扉打开了,所有的幻象终於退去。
一名熟悉的尊贵身影,端坐在石阶上,垂落石阶的礼裙有着优美的弧线,蕾丝与雪纺交织、馥丽如诗,在柔软绸缎之中,趴着一个熟睡的少女。
女子轻轻抚着熟睡而无防备的人儿,脸上洋溢着温柔而怀念的思绪。
倏地,那对冰晶般的眼眸看向了自己,就像他们初见面那样冷凝矜贵。
「您终於醒了。」尼德霍格脱下军帽向她致敬。
他已经不是莉莉斯的总理大臣了,再也不需要对娜娜莉女王行大礼。
「尼德霍格,这就是你回报我的承诺?」
女王晶透的声音中听不出怒气,反而更多的是疑惑,天降的冷光照在女王的背後,替和蔼的面容增添了威仪。
「最先背弃约定的是您,为了在有限的时间内获得钥匙,我不得不这麽做。」
开口的话语中伴随着白烟,他不意外娜娜莉女王的苏醒,世界之塔现世的力量多少影响了她的沉眠。
女王叹了一口气,彷佛对这样的指责难以辩驳。
「没错,你说的没错,我把北地的钥匙转移到自己身上,但我错估了自己的能耐,莉莉斯的钥匙和北地的钥匙同时消耗着我的生命。」娜娜莉女王说着,「我没料到自己会因此沉眠,而且是如此近似死亡的沉眠,更没料到沉眠後,无技可施的你会发动政变,这是我的失策。」
本来约定着要转移给自己的北地钥匙,因为女王的沉眠而成为了任何人都无法使用的状态。
「……时间所剩不多,再不行动我们会错失机会。」
尼德霍格坦白,叛变确实是最下下之策,他不仅亲手破坏苦心建立的一切,更摧毁了那个孩子的容身之处,但是他已经不能再等了。
反噬累积的报应正侵蚀着他的生命,如同灰鸦所说,他正在跟有限的时间赛跑。尼德霍格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会倒下,更不知道自己倒下之後,有谁可以托付这个任务。
他们离世界之塔只差一步之遥,他不能在这里停下。
他不得不用更激烈更有效率的做法,来达成他的目的。
「可是,尼德霍格,这样值得吗?你们所谓的公平与正义,是用无数人的鲜血和安宁换来,你和你的同胞赌上一切,为的就是颠覆这个秩序?」娜娜莉女王对着他喊话。
「如果不做到这样,就不可能有所改变,陛下您也很清楚,总得有人来做这件事。」尼德霍格将军帽带回去,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用自身所有的一切来奋战,他让主宰这世界的存在,看见他们的决心,「就让人类血脉的诅咒,在我们这里终结。」
铿锵有力的声音,杜绝了所有转圜的余地。
娜娜莉女王抿着樱色的薄唇,眼神中满是惋惜,她比谁都看中他的才干,所以对於他的选择,也比谁都还要遗憾。
「不惜把这个孩子卷入其中,也要开启世界之塔?」
女王的眼神重新回到膝上沉睡的洁洁云身上,用着怜爱之情看着故友的孩子。
「是的。」
面对男人这样毫不迟疑的回答,女子怔住了。
「是啊……你就是这样的男人呢,即使是在自己的最爱面前,也能无动於衷。」女王纤长的玉指,轻柔梳理洁洁云的发丝,这些年来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蕴含在虚假谎言中的情感,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
男子的军靴踏上了石阶,石阶延伸的後方,是一扇巨大的白色大门,这就是百年来人们苦苦寻找的入口。
「尼德霍格,这是最後的警告,人类踏入了神的领域将会陷入万劫不复,」娜娜莉女王抱着洁洁云说,「即使这个女孩跟着奇迹大陆一起毁灭,你也不在乎吗?」
男人停下脚步回望,漆黑的眼中於映照出少女的身姿,彷佛想将洁洁云的模样尽收眼底,最後他压低帽沿,朝着那扇白色的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