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朝露
你告诉过我你想要的很简单,不过是初识那般便好。
可到头来,我却是不知晓谁变了。
「娘亲!娘亲!」伴着这道声音,一抹小身影粗鲁撞开门,见了我便扑过来,蹭了我怀中两下,抬眸那双大眼眨呀眨。「儿子回来了,我们何时去看父亲?」
我扫了他一眼,声音清浅,「师弟,你这又是带着小肉包上哪鬼混去?」
未待他回答,小肉包抢道:「娘亲,你不要生气,也不要怪乾爹,是儿子吵得乾爹头疼,才带儿子出门的。」
「哦?」
「嗯!娘亲娘亲,你怎麽总喊儿子小肉包?儿子的名字不好麽!那不是娘亲给儿子取的麽!」
阖上书,我一把捞起小肉包往怀里塞,点点他的额间,「因为可爱。」
小肉包眉开眼笑,「啵」地一声亲了口我的脸颊。
我放下他,让他去拿了大氅,给他穿戴整齐,「我抱你吧,外头积雪厚呢。」
「这可不行!」小肉包攥紧我的手,「娘亲这样辛苦,想必父亲也想见见儿子今年懂事多少。」
「好。」出了门,山上一片皑皑白雪,冰凉的气息浸满胸腔,我带着小肉包穿过竹林,竹林後只有一块碑。
上面刻着顾云二字。
小肉包笨拙地拨开雪,跪下来双手合十,稚嫩道:「父亲,娘亲又带儿子来看你啦。你在天上有想儿子麽?儿子又长一岁了,同娘亲般日日想着你。」
「儿子不仅长高长壮,更在学堂里跟随先生习得许多,除了偶尔烦乾爹带出去玩,但在外头可没惹出什麽糟糕事儿,娘亲也总夸儿子乖巧。」
我听着小肉包的话有些出神,也就放着那思绪愈走愈远,这转眼间,都过好些年,我生了小肉包,他却死了。我不喊小肉包的名字,说是可爱,讲穿了是怕喊了会难受。
顾云,顾昀。我命小肉包的名为顾昀。
又冬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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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啪——!
黑鸦鸦的云一层层附在上头,阵阵白光闪过其间,而後倾盆大雨急速下降,似是在向这座城哭诉委屈,又似是在惩罚作壁上观的大地,如孩子般无理取闹。
大雨浸湿了绾离一身浅色襦裙,她正於城边的河下,顶着大雨蹲下摇摇欲坠的身子,死命地伸长手,摘到了想要之物时,她露出抹浅笑。
「老大,您看看那是谁呢?」一名拿着斧头的青年指向绾离,「这可不是我们的领地麽?她竟敢擅闯此处,更甚摘采这儿的花草!」
立於一边的年长者顺着斧头方向望去,不望可好,一望怒火冲天。「妈的,哪个小王八给老子在那边鬼鬼祟祟!」
天色更是灰暗,雨势毫无停歇之意,绾离小心翼翼地将药莲护在怀中,她缓缓起身,风如利刃穿过每寸肌肤,她抬眼瞥了眼天空,伸手拢了拢湿黏的发鬓。
「你个小王八可是哑了?老子问话你敢不回?可是知道老子我是谁?你——」
一个人怒火中烧之时多大阻挠都是灭不掉的,就是风雨交加也如此,一字一句传入绾离耳里,她清了清喉咙,出言打断:「对不住了,我真不晓得你是什麽来头,我无意冒犯,只想来取朵救命之药。」
绾离的声线是属清浅,而这样的口气听进大叔耳中当不是滋味,他情绪并无缓和,反愈演愈烈,「还敢断老子话?看我不宰了你!这辈子还没人敢跟老子说话!」语毕,便和一旁年轻小哥,一人斧头一人锄头拔着就朝绾离挥去。
可脚才刚要踏出,又忙忙收回,俩人神情略略犹豫,因地上正蛇行着不明物体,那东西转眼间钻进了绾离的襦裙里,接下在她仅间缠绕,最後露出两蛇头,对着不善者嘶声。
绾离深吸口气,气音悄然,「阿苗,准备好了麽?」
她微微侧身,趁大叔和小哥被阿苗唬住片刻——拔腿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