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蹲在泥泞的泥地上,半曲膝,弯着腰等她。
赵晴晴左右张望确定没人,用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将一条腿勾在他的手上臂再慢慢攀附上去。赵晴晴营养好,身体早已经发育完全,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她直挺着上半身避免不必要的碰触。
男孩很轻松地将她托起,几步路的距离,他们越过那片水洼,他轻轻将她放下。赵晴晴向他说了声谢谢,闻到他身上的肥皂香,她知道那和学校洗手台的肥皂是同一款,便宜,味道很人工。她没多说什麽,朝他挥了挥手跑了。
後来在跑两百公尺短跑的时候,赵晴晴从人缝里看到了他,他似乎人缘不错,班上的同学都到场边帮他加油,声嘶力竭,群情激动,他也不负众望跑了第一名,那时候她听场边的人喊他周邑。她才知道学校有这麽一个人,不过她当时也没把他放在心上,毕竟班级隔得很远,她也从来不把谁放在心上,即使他帮过她。
赵晴晴的思绪飘了回来,周邑已经将餐点吃得差不多了,他们再也没有交集,她也不敢再抬头看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躲进厨房里。
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沈净将桌子整理好,残羹倒进厨余桶里,一边眼睛冒着爱心说,「是不是很帅?」
赵晴晴没有答话,她承认他真的很适合穿西装,他人高大又修长,肩膀宽且平,身体精瘦却不单薄,十足十衣架子,西装将他衬托得……英姿焕发。
以前他和这个成语是搭不上边的,那时候的他黑,留着个平头,不爱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就是土。赵晴晴突然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又在想他,这种情况很不妙,努力将他驱逐出自己的脑袋。
「你是不是说晚上有个局?」
沈净点头。
「我跟你去。」
沈净有伴自然高兴,不过她看了看赵晴晴的打扮,跟她约换了班先回家换套衣服,之後两人约在欢唱吧门口见。
咖啡厅换班之後赵晴晴算准时间离了店,搭上回家的公车,刷了搭车卡上去。
下班时间人潮拥挤,看了一圈没有位子,便挤在公车的最前面,身体随着马路上的坑洞摇摇晃晃,她两只脚微张开,稳住身体,一只手抱住杆子,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搭公车的情景。那时候是高三下学期,家里的车子卖了,她自己搭公车去上学,却不知道要投多少钱,眼看其他人都刷了卡纷纷上车,她不好意思地问司机。那司机看都没看她一眼,报了一个数,赵晴晴掏了掏塞满杂物的小钱包,正好差三元,司机也不等她就开了车,她急又没稳住身子,一个势没站稳就整个人飞了出去,一头撞在车前玻璃上。
嘈杂的公车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倒抽一口气看着她,当时她穿着膝上五公分的裙子,整片翻起来,春光乍现。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捂了捂裙子,尴尬地叫司机让她下一站下车。
司机也没管她到底有没有投钱,到下一站打开车门,赵晴晴谁也不敢看,飞也似地逃走了。
从此以後她发誓再也不穿裙子,再之後她才知道要办公车卡,钱可以从里面储值。
公车停下,她抬眼看是自己的站,赶紧下车,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有点赶,便提起脚步跑了起来。
回到自己的顶楼加盖雅房,匆匆换了件乾净的黑色T恤和卡其短裤便狂奔出门,急着赶下一班公车。
到了欢唱吧门口,沈净已经在那里对她招手。赵晴晴走了过去,看到几个男人包围着穿着粉色短裙的沈净,也和她打招呼。
一行人全到齐之後才进去,大家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点餐。一开始沈净是和赵晴晴坐在一起,但时间一久,她就坐过去和其他人聊起来。
赵晴晴当然知道这算是一场联谊,可她总跨不出那一步,最後是一个戴着粗框眼镜的矮胖男子主动坐在她旁边,先是唱了一首英文歌之後才和她聊了起来。
他问她知不知道这首歌,她摇头。那男人很得意地向她介绍,这是memory,歌剧「猫」的一首曲子。他滔滔不绝地说,去年底有外国的剧团来演出这个剧,他花好几千元才买到一张票……
其实赵晴晴知道这首歌,也知道这出歌剧,因为曾经有一个人说过他喜欢这出剧,喜欢这首歌。当时她还买了专辑送他,他不肯收,她硬塞的。
很明显,这粗框眼镜男子对她有意思,可她没有。他问她答,像是身家调查一样。赵晴晴知道像他们这种年纪的单身男女要谈感情,就比学生时代现实多了,家庭背景、月薪、有无不良嗜好,都是参考的标准。
他问她现在是跟家人住还是搬出来住,她老实回答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他又问她有没有兄弟姐妹?赵晴晴有问有答地说自己是独生女。
那男人一听,沉思一下,先入为主地说,「那你以後会很辛苦。」
赵晴晴开始皱眉。
问到在哪里高就时,赵晴晴老实地说自己在咖啡厅上班,那时他还没什麽异状,可当他问到她从哪里毕业,可以帮她介绍工作时,赵晴晴原本就冷的脸僵了一下,慢慢地吐出,「X高」
那男人顿了顿,大概是吓一跳,毕竟和她一起来的沈净也是某个大学学店毕业的,赵晴晴怎麽看都比沈净有气质,怎麽连大学都没有上?在这个社会,尤其这个都市,高中毕业没有升学的不是多数。
他正想问她为什麽没有继续升学,想一想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他看她长得清新脱俗,虽然不打扮也胜过路上一票女人,可怎麽就这麽可惜呢?他敷衍地再和她寒喧几句便离了座,去找其他女人攀谈。
就这样,赵晴晴坐了几次冷板凳,反正吃也吃饱了,她就拎着包,到沈净旁边说了声,不顾她反对,头也不回就走了。
她手挽着包,在大街上游荡,想到刚刚那男人说的话,苦笑了笑,心里不大舒坦。怎麽大家都觉得独生女以後就是很辛苦呢?她的父母都走了,她一人吃全家饱,哪来的辛苦……再苦、再累的时光早就过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