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环顾四周,看看这个新环境,然後将手边的重物放下,打开纸箱把东西一一拿去该放的位置摆放好,唯独放在最深处的那个白色相框,我始终没有去将它拿起,直到佑丞也发现了它的存在。
「这个相框要放在哪里呢?」他说。
「都可以,看得顺眼就好。」我并没有转头看一下哪个地方适合不适合。
每一天我都告诉自己是新的开始,自从你不在了。却怎麽不管到了哪里,都还是存有你的气息,是我太想念了吧?明明说好要忘记的。
拿起摆在电视旁柜子上的相框,看着照片里的蓝天、海洋和沙滩,还有我们几个人的灿烂笑颜。而那一天我还记得,你的笑容我还记得;和蓝色天空相呼应的你的发丝我还记得;走在长滩上我们一起呐喊着的青春我还记得;我们相爱过的足迹,我还记得。
然而,泪终究还是止不住,一滴滴的落下,佑丞站在我身旁紧握住我的手轻声诉说要我别想太多。本来以为除了你,我不会再去爱其它人了,是你吧?离开前托佑丞要好好照顾我,自己却不告而别。是不是因为他是你的弟弟,所以你们才那麽相像,有时候难免会把他当作是你一样,就算我知道这样很不应该。
「对不起,我真的好自私……」他将我拥入怀中,我也只能不停的啜泣着。
对啊,我真的好自私,虽然现在陪伴在我身边的是佑丞,我却不时偷偷想念你。佑丞说过他不会放开我的手,因为是你,也是他最珍惜的人。我却害怕着,害怕会再度失去一个人,就像失去你一样。
过去了,已经六年了。
我还在等你归来。
*
学校礼堂里坐满了师生,台上各处室主任和师长们正在报告注意事项,台下学生睡觉的睡觉,聊天的吵杂声之大早已盖过师长的叮咛,显然没有把台上的大人物们放在眼里。没办法,今天是开学典礼,是我高中生活第二年的第一天,而我等等还要为开学典礼致词。
「学生代表致词。」司仪拿着麦克风用标准的口音一字一字的说,走上讲台,台上台下全部的眼光也顿时丢向我这里。
我深呼吸,「祝大家今年的高中生活也可以很愉快,解散。」一听到解散,大家马上高兴得欢呼,司仪也松一口气的样子放下麦克风离开会场。这不是我第一次自做主张的说解散,反正不只是学生,就连老师都受不了这麽苦闷的气氛,所以都由我来做结尾,大家也没有意见,不然接下来就是校长一长串的演讲了。
「哈哈哈!今年的致词有比上次快几秒钟耶,又创新高!」我才刚坐到椅子上,沈晓芳马上就出现在我面前。
我记得没错的话,上次要致词前喉咙痒痒的不舒服所以不小心咳了两次嗽,然後这次只是多了一个「也」字和少了两次咳嗽声。
「几秒喔……」这让我开始思考下一次要用什麽字眼来缩短秒数。
「两次都当学生代表,当资优生的感觉是有那麽好吗?」座位在我的右边的何俊逸手托着头转向这边跟着插话进来。
「没办法,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是永远无法体会这种感觉的,就别嫉妒了哈哈!」沈晓芳见他无法反驳而得意的大笑,而我还在继续思考下次致词该用什麽字眼来缩短秒数。
想着想着就出神了,看着他们俩打闹的样子,想起我以前还是孤身一人呢。
小时候我曾被朋友伤得很重,一次次的站起,又一次次的受伤害,当我无力在站起时,便开始觉得自己也许不需要朋友,身旁多了些许冷气团,没什麽人敢靠近我,我也变得不再相信朋友什麽的。
朋友的定义是什麽?我始终不明白,现在也不想了解了。
刚进这个学校时,我的个性不知道是惹到谁,三不五时就会惹到在学校名声「很好」的不良学生。
「欸!姓柯的,成绩体育样样好就可以这样欺负人吗?」旁边有两位看起来弱不禁风跟班,看来应该是带头的小喽罗。
不过就是不小心撞到他,有必要这样大惊小怪的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虽然说了抱歉,但说话的同时我的目光还是停留在我手上的教科书,没有看他一眼。
「靠!你是懂不懂什麽是礼貌啊你这小妮子?」他步步逼近。
我丝毫没有後退之意,将书用力阖上,「那你又懂什麽礼貌了?就跟你道歉了不然是想怎麽样?」未经过思考就说出口,我简直是咄咄逼人。
「你、你敢跟老子顶嘴!看我怎麽修理你──啊!好痛……是何俊逸!快跑!」我慢慢得睁开眼,看见何俊逸抓着他的手,凶狠的瞪着他们。
之所以他们会如此的害怕他,是因为何俊逸是学校出了名打架闹事给学校擦屁股的知名人物,你问我为什麽学校不让他退学?那只能说我们学校校长贪生怕死,何俊逸认识太多有派头的人了,校方怕惹到他当天回不了家,只好像现在这样放任他。
「为什麽要帮我?」我的想法还是孤傲的。
「同班同学本来就是要互相帮助啊。」他轻拍我的背,这时我才知道他是我的同班同学,也不知道开学多久了,班上一个人我都记不得,一直以来我还是一个人。
「干的好啊!笨蛋何俊逸。小漪,你没事吧?」她握住我的手,何俊逸则是白了沈晓芳一眼,可能对她的措辞感到不满意吧。
「……小漪?」我还不习惯这麽亲密的称呼,应该是说已经好久没有人这麽称呼我。
「嗯啊!本名柯漪婷,我的座位就在你前方呢,一直想找你搭话跟你做朋友,但一下课你就不见人影,现在终於说到话了,真开心!话说这个笨蛋虽然爱打架但他人……」她继续讲下去,我却无心继续聆听,因为她说的两个字让我感到敏感。
朋友啊……
多久了,没有听到这熟悉的字眼,从前一直活在他们所谓朋友的谎言中,朋友?我可以去相信她吗?
「小漪!」她的手在我面前挥阿挥。
「朋友啊……」突然的,我说出这三个字。
「怎麽了吗?不用担心啦!我们一直一直都会是好朋友的!对了,有转学生要转来我们班,听说很帅耶……」不知怎麽的,听到好朋友三个字顿时觉得安心许多,但过不了几秒钟,我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给吓了一跳,原来是那位传说中的转学生进来了。
班导师比个安静的手势,好让他可以自我介绍,「我是佑歆,由於家人工作的缘故,现在搬来这里,希望以後我可以和大家相处得很愉快。」他那清秀的五官和他充满磁性的嗓音,在加上那不寻常耀眼的笑容,在场的女孩们都为之疯狂,唯独我和沈晓芳无动於衷的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场景,这还是继何俊逸之後第二个人带来的空前绝後的景象,且这更说明了本班的花痴女孩们从来没有减少过,可能又因此而大增了。
我和沈晓芳面面相觑,无奈得直摇头。
而老师正安排那位转学生的座位,好死不死我的後面就那麽刚好空出一个坐位,我将两只手各抓住坐在我前方座位的沈晓芳和右方的何俊逸。最让我感到自己有这两个朋友是一件很可悲的是,他们竟然抛给我「你就乖乖认命吧」的眼神,我只好默默的把手伸回来,然後想着以後後面会多了许多刺耳的尖叫声,不禁打了个冷颤再以怨恨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
「柯漪婷?」嗯?「你是柯漪婷吧?」他怎麽会知道我的名字?
他打断了我正在思考放学要不要去买耳塞这问题,好像发现了我的疑惑,指了指我的名牌,再看了看我桌上的数学练习本,「这题算错了喔!必须先把未知数x移到等号的另一边,在将常数移过来,接下来就可以算出答案了。」他满意的点点头,接着露出两排大牙齿,我蹙起眉头看着他,那另类的热情和格外耀眼的笑容我还是无法适应,可能我不是花痴的缘故。
抬头看他的同时,发现了他那头些许蓬松的头发,天空蓝?现在这年纪就染这麽明显的发色,但看起来挺舒服的,还有那高大的身材,目测应该有一百八吧……感觉高过我一颗头了呢。
而就在我算着刚刚他说错误的数学题,以及背了几个英文单字後,这节自习就如往常一样结束了。
「起立。」下课了。
「立正。」好像有东西正刺着我的背後。
「敬礼。」真的有东西正刺着我,「痛、痛……干麻啦!」我转头瞪向那位拿笔搓着我的先生。
「嘻,你终於跟我讲到话了,那我们就是朋友罗!」看他笑的像个小孩子似的。
这是什麽歪理?讲个话就变成朋友了?我没有回覆他就将头转回,这句话却牵动了我的嘴角。
他说,我们是朋友。除了那两个傻瓜外,你是第三个对我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