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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持警戒和疑虑或许只会令这个、在认知中有点神经敏感的男人起疑,司徒几秒就决定以平常心来对待白兰,一边留意着周遭的转变--毕竟他现在似乎正身处於黑社会的边缘地带,也不知道白兰能不能倚靠,所只能靠自己了。
「对了,让是学生吗?」
白兰似乎对於司徒相当有兴趣,自同行以後就开始着一些有些私人,不过不会越过司徒隐私界线的问题,一开始感到的唐突也逐渐消失。
不过这麽热情也有些古怪,是既视感的关系吗?在心中不免怀疑着白兰,司徒一边回道:「不是,我是国中老师,今年二十八。」
「真的?完全看不出来!我还以为让和我一样,果然东方人都是实际年龄和外表不同。」白兰因为与意外的答案而睁大眼睛,一边仔细打量着司徒。司徒被对方这麽看也没有觉得冒犯,他只是无奈地微笑。
告诉全名以後白兰就亲昵地以字称呼司徒,不清楚是想表现友好还是基於什麽理由,总之司徒是任着对方的喜好,无论怎麽说,他与白兰或许就只会见面这麽一次,只有一次相见机会的人也不必有过多的留心。
「嗯……」白兰突然沉下脸色,接着大步向前,来到了司徒的前方,只见对方皱着眉头并一手扣着自己的下颚,最後不甘心地叹息道:「还是难以相信,我竟然比让小……」
「但这依然是事实啊。」司徒一边望着白兰慢慢走回身边继续带路,一边在心中恍然觉得此刻的对方果然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不像上个时空--司徒轻轻摇了摇头,甩掉浮上脑中的画面。
「事实啊……说的也是,假使不是现在的我,那麽也就不会和现在的让相遇了。」
「……真是奇怪的感想啊。」司徒老实地说出想法,并且迟了会步伐,与白兰拉开并肩的距离。当听着对方这段喃喃自语,司徒总觉得有什麽不太对劲,何况这种话并不像会对初次见面的人所说的--除非白兰是自来熟而且重是缘分的类型。
注意到突然不再并行的司徒,白兰没有多想地偏头询问:「怎麽了?走累了?」
「……有一点。」司徒垂眸掩饰因为撒谎而心虚的视线,他总不好开口表明,是因为预感和白兰走太近会有危险吧?
「这样啊,嗯……离广场还有一段距离,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白兰张望四周,回想在这附近是否有能休息的场所,在思索的过程中他心不在焉的继续对司徒说:「不过啊,我确实有种觉得若是不是现在,那麽就不会和让相遇的感觉。
「让还真是不可思议的人。」
「……说出这段话的您才是不可思议的一方吧?」司徒挑起眉,认定了白兰的自来熟大概与既视感脱不了关系,他闭上眼不禁无声叹气,却在下一刻突然被白兰给捉住手腕,这让司徒吓到差点跳起来。
「那麽我们是不可思议的夥伴?」白兰朝司徒露出无邪的笑脸,一边已经决定好方向的将身体向前倾去,空着的手大幅度地往前挥摆,没有拉起链子的外套随着动作和吹起的风飘动,被阳光照耀的白发泛着微光,让司徒不禁微眯起眼,抬手遮掩闪闪发亮的光芒。
真的只是一位普通的少年。
「啊啊,随你喜欢吧。」
没有意识的纵容了白兰的亲昵,话说完才发觉这点的司徒有些後悔的低下头,却无意间错过了白兰那张纯粹的笑脸。
「让让到底去哪里了啊!喂!臭蚊子,你要是无法找到让让,我就真的你把灌水泥沉大海!」
韶悦不顾旁人的目光,双眼含泪并且气愤地朝希利尔咆哮,对方罕见的没有一脸余裕,而是尴尬地蹙紧眉头,一边手指在触控式手机上飞快地动作。
「马上做、马上做。」希利尔的手机此刻已经无声无息地连上整座义大利的监视器,他飞快地浏览,用着最快的速度找寻着那个失踪的白发男子。
和司徒走散的原因完全和希利尔脱不了关系,他一句「司徒老师请继续往前走。啊那边有冰淇淋。」就这麽脱离了道路,韶悦为了将对方捉回而跟上去,不料希利尔走得飞快,眨眼瞬间就已经走过马路,韶悦走到街口时正好红灯,而希利尔就在眼前消失在人群里,让韶悦花了一些时间才终於找回对方,当捉住希利尔以後--没有什麽,就是发现司徒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我应该丢下你去跟上让让的,呜呜……!」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也会丢失的、啊!有了!」
在搜寻了十分钟的监视器镜头,希利尔终於发现了那抹白色身影,他大喊的瞬间韶悦立刻凑到他的身旁,在看见熟悉的背影的时候韶悦有些激动,可是在看见司徒前方的男子时有如一桶冷水从头上倒下来,变成了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呆滞。
「喂……喂!这个男的为什麽也在啊?手、手还拉在一起好萌!啊不是,总之快点到让让身边吧!」
希利尔又快速在萤幕上操作几下,立刻出现摄影机的所在位置,在往旁一拉,浮现出地图的视窗,地图上则有着一个红点与一个摄影机的图示,在最後切断与监视器的连结以後他吆喝着韶悦跟上。
他们一路上奔跑着,但是在离摄影机的位置仍有段距离时,韶悦发觉周围的人越来越稀少,甚至有部分的人神色慌张地往反方向离开,察觉异状的韶悦转头向希利尔询问,是否这附近有什麽事情发生了。
「虽然这里不是主要地区,不过我们现在正处於黑社会势力的边缘地,然後即使很稀薄,不过确实有一股烟硝味飘在空中。」希利尔说完表情突然变得凝重,他继续往下说:「摄影机的位置虽然还是属於边缘区,但却离主要地区相去不远。」
「可恶……!让让拜托别遇到危险啊!」韶悦握紧拳头,加快了步伐赶往最後拍摄到司徒的地点。
被白兰拉着手腕走已经有一段时间,而司徒也正好是在这「一段时间」之後才想到这个状态有些诡异,当他要提出让白兰放开的要求时,对方猛然回身,并将司徒一把抱住,闪进了一旁的建筑,司徒尚未意识到发生什麽事情时,就听见一道短促的声音响起。
那是一道只要在现实中响起,就能让所有人都联想到的--枪声。
「哎呀哎呀,这可不得了。」白兰保持着一派轻松的表情,但是眼神却流露出一丝无奈,他维持着抱住司徒的姿势,背部紧挨着墙壁,竖耳倾听断续响起的枪声。「刚才的应该是流弹……啊,让没事吧?被吓到了吗?」
「呃……还可以吧,不过是发生了什麽事情吗?」被压在对方的颈肩上,司徒挣扎了一会才终於让两人分开了些距离,他没有听清楚白兰前面的话,而且光只有枪声还不能判别是械斗或者纯粹的杀人犯。
「让在这边躲着,千万别出来,我--」白兰的话还没有说完,在他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他皱起眉,放开司徒之後接听了手机,电话的另一头在接听的瞬间似乎先说了什麽,让白兰什麽话都还来不及回,就先将电话和耳朵拉开了距离。
司徒在对方接听的时候退开几步,让白兰保有自由对话的空间,但是通话对象似乎是正处在暴躁的状态,声音大到让司徒能听见几个词汇,虽然没有听完整,不过司徒拼凑了一下,了解对方是要让白兰去处理某件事情,而且越快越好,白兰的表情也在听完後变得有些不悦。
「……是急事吗?」司徒等白兰挂断电话之後才询问,看对方貌似烦躁地摆弄着手机,司徒歪了歪头,即使可能会使白兰不开心,依然直截了当地开口:「你不想去?」
听到询问的白兰动作一顿,接着他把手机抵在唇上,依旧皱着眉头地说了不算答案的回应:「一开始的确新奇又有趣,但是接下来又朝着同样的方向前进了,总是一成不变的结果……无聊透顶。」
司徒不了解白兰的意思,所以只有沉默的份,不过对方眼中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旁徨,让他不自觉地思索起白兰的话,但是白兰率先皱起眉、乾笑一声,终止寂静。
「说了无聊话,让就当作没听到--」「我是一位老师。」
司徒果决地打断白兰的下文,他挺直了因为悠哉而微驼的背脊,金色的双眼隔着镜片摇曳着微光,一边往前踏了一步,缩短与白兰的距离,并且不疾不徐地露出了往常的温和笑容。
「学生假使感到无聊,那麽作为老师可是会扣分的。」
「……我,不是让的学生。」白兰说出反驳,双眼倒是没有一点不耐烦,甚至无法移开似地直盯司徒,彷佛从对方的金瞳里找到了什麽可依附的事物,然後在过去几秒的静默以後,他伸手握住了司徒的手腕。「果然让是个不可思议的人,你和我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啊?」
「原来你有认知到自己和我是第一次见面吗?」司徒动了动手腕却抽不回来,纹丝不动的箝制让他的嘴角抽搐,并无言地看着白兰将他的手掌放到了对方的心口上,怦动、怦动的心跳感觉让司徒的表情逐渐变得不自在,最後他忍住尴尬地拉回正题:「总、总之,你现在有什麽想法或想做的事情吗?不是因为义务,是你个人想做的事情。」
「为什麽……让说的话明明在教课书或演讲都能听到……可是听让讲出来比任何人都有说服力。」白兰将司徒的手腕捉得更紧,一瞬的停顿之後他闭上眼,然後轻声地说:「我想要做的事情……我想要不要只有一成不变的结果的事情,不是我轻易就能预测出成果的事情,但是现在的话--首先是和让离开这里,然後希望让能够……再像这样多和我说说话。」
一阵强风陡然刮起,吹起他们的发以及衣摆,不远处的枪声也被风声给逐渐掩盖,带给人此刻已能安心的错觉。白兰就彷佛陷入这份错觉里,他无论双眼或是五指都无法从司徒的身上移开,心中的执拗毫无保留的袒露;司徒抽不回手,但是也移不开视线,因为他打心底感受到「要是就此别开这个人就结束了」的奇妙的心情。
在距离现今有段时间的未来,司徒才意识到在那个当下,他和白兰之间的初次邂逅并不「纯粹」。第一次见面的白兰,在见到司徒的时候就抱持着一种胜过雷电、泽田的既视感、更为强烈可说是「本能」的东西。於是司徒就接着想到:在那个时候到底是白兰陷於少年时期的迷惘,而他正好是那根救命稻草,亦或是对方依循着本能,让司徒一步一步落入他织出的网,使两人延伸出交集。
而司徒现下无法想到这点的原因,就在於一声突兀的枪响,让他的脑袋一瞬间被其他的信息给塞满,异常的相遇这种事就被抛在脑後了。
39,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