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在辜玺斐回来後的第三天,傅云湘并没有和辜玺斐同一时间上学,可是明明比对方晚出门,他却早对方一步进到教室,不只如此,当早自修的结束铃声都打响了人却依旧不见踪影--他不晓得傅云湘会不会翘课,所以他想至少要知道对方目前的状况。
他拿出手机准备拨给傅云湘,却在这时有几女生团团围住他的位置,辜玺斐抬头困惑地看着她们,只见几人一脸紧张地望着彼此又不知所措地看着辜玺斐,却良久都没有任何言语。
辜玺斐微蹙眉,对於被人包围的感觉有些不适,他站起身一边道:「若是没有任何事情的话,能够让我出去一下吗?」
「不--那个,不好意思了!」却在他站起身的时候,正面对他的那位少女一把抢走手机,似乎这也是她们原本要做的事情,在得逞後几位少女连忙向後退,不知不觉也让出了空间给辜玺斐。
「请把手机还给我。」被人冒犯的不悦自他的眼中清晰可见,他大步走向少女并且口气严肃地说道,不过对方只是更紧地握住手机,甚至有几个人向前保护了少女,却是眼神不安、彷佛也知道自身正在做坏事一样--看到这副光景他陡然停下脚步,与面前的几人凝望片刻之後说出脑中的臆测:「是不想让我打给云湘吗?」
随着他的疑问出口,班上的空气霎时凝结,他握紧拳头忍住心中差点喷发的怒火,平时面无表情的脸蛋此刻显得更为冰冷,颤抖着深吸一口气,用着彷佛会使人冻结的冰冷声音道:「你们对云湘做了什麽?」
在几乎让人窒息的空间里,终於有个人忍不住的开口了--
「都……都是那个女生不好!」
开口的是一位少女,她用尽力气般地大喊着,令她在尾音或下後大口呼吸了一会--也可能是她正在安抚紧张的内心--少女紧紧握住双手,她的双眼瞪着地面,歇斯底里般的说着:「一点也不出色,也没有一个突出的优点,却只是因为和辜同学同乡就可以亲近您,这样太不公平了!能够待在您身边的应该是和您一样完美的人,而非像她那样的人!」
「对、对啊!所以我们给了她一点教训,让她知道分寸,以及清楚她和您之间有多麽的不同!」
「所以说请您谅解,我们会这麽做就是为了您着想啊。」
辜玺斐环视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同班同学,原本没有说话的人,也因为气氛让第一位开口的少女给点燃所以也加入了争论,整个教室陷入了几乎听不见外界声音的吵杂程度,剧烈的声音几乎让人产生耳鸣,如此状况引来了别班的学生注意。
「发生什麽事情了啊?」
「不知道耶!不过感觉和那个外籍生有关。」
「无论发生什麽事情,这也太吵了吧……」
不过在这样的空间之中,辜玺斐依旧是一脸淡漠地凝视前方,像是能够反射世间万物的清澈黑眸,此刻只反映着被人夺走的手机。他很想要开口,说这群人根本不懂傅云湘好在哪里,不过又过去几秒,内心又觉得没有说明的必要。
因为这群人不是傅云湘的朋友,他们也没有想和傅云湘交朋友的意思,既然如此--身体在一瞬间动起来了,当他回过神的时候目标物已经在他手里,无视身边的人是在惊呼还是错愕的盯着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手里被人握到温热的无机物,以及已经安静下来的教室。
傅云湘这个人好在哪里,只需要他,还有那些同他一样喜欢傅云湘的人知道就足够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辜玺斐突然感到了平静,稍早前的不满和怒火荡然无存,可是当他再次抬起头环是全班的时候,双眼是满溢而出、毫无保留的厌恶。
「你们对我有什麽想法,我无所谓--但是不准动我的朋友。」
直到辜玺斐说完并且拨打电话,所有人才大梦初醒般的模样,有的人不禁惭愧地把头低下,或者是有人呆然地坐在位置上不发一语;也有人是气愤地咬牙,不甘心地开始碎碎念。
在对方尚未接听的时候辜玺斐原本平静下来的内心又惶惶不安起来。如果傅云湘晕倒怎麽办?如果对方受了重伤无法接电话呢?诸如此类的问题接二连三地冒出来。内心因为没有答案的问题而愁云惨雾,导致辜玺斐也没注意到自教室的某处传出铃声,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往声音的方向看去,结果映入眼中的人让他们不禁错愕无言。
「?」
疑似遭到设计所以陷入短暂失踪的傅云湘此刻就站在教室的前门--乾净的制服因为沾到尘土而变脏,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也有些凌乱,甚至清秀的脸蛋带着擦伤,她却毫不在乎一身狼狈,在听到响铃後只是疑惑地看向书包,在不疾不徐地拿出手机,既不在意自身也全然没有发现班上同学惊讶又尴尬的表情,如此平淡自然地进入教室。
「玺斐?」她一边接听一边走向自己的位置,所有人都不禁让出一条路给她通过,他们战战兢兢地看着傅云湘,对方却视周遭为无物般--应该说是两个人,两人都无视旁人和周围的一切,迳自进行着对话。
「云湘你现在在哪里?」话说出口,辜玺斐才发觉自己语气中的焦急,他挠了下後脑勺的头发,在内心要他冷静下来,却浑然不觉班上微小的骚动。
「在教室喔。」傅云湘回答的同时把书包放到座位上,然後走到电话那头的人的後方,拍了拍对方的背部,「我在这里。」
当被拍背的时候辜玺斐差点吓到跳起来,甚至是带着警戒地转身,却在看见傅云湘的时候喜悦完全藏不住,即使无法坦率地笑出来,但是他紧皱的眉头即刻舒展开来,耸起的肩膀立刻放松,不过下一秒他又感到心中一阵慌乱,因为即便傅云湘如往常般一脸心不在焉的,也掩盖不了对方狼狈又受伤的模样,於是当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经自行抱住了对方。
「唔……怎麽了?那个……我身上有点脏耶?」突然被抱住的傅云湘一时间感到慌张,虽然她主动黏过辜玺斐,可是被对方抱住却是第一次。
辜玺斐却没有回应她,只是加重了拥抱的力道,感受到这点的傅云湘微眯起眼,原本就看不出情绪的双眼此刻更是深不可测,原本不知道能放哪里的手举起来,安抚对方不安的情绪似地揉了揉他的头顶,「没事了,别担心。」
傅云湘轻轻地在辜玺斐的耳边说道,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反应的她只是越过对方的肩膀,看了下几位低着头又忍不住偷瞧他们的同学。傅云湘没有因为他们的计画失败而得意,或者是因为被陷害而产生的不满,毕竟她终究是得救了,所以就不在乎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当然才不是这麽回事,真正的原因是来救她的人的身分因为过於吓人,导致她都忘记要在乎谁是主谋谁是执行了。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好啊?」
现在是一般学生的上学时间,所以当看见四个人同时出现在眼前并向她搭话的时候其他的学生也好奇地看着这边,作为当事人的傅云湘也是愣住一下才答应,疑惑这些人找她有什麽事情,并且後知後觉地想到这四个人是班上的同学--不过到底找她要做什麽?
心不在焉地跟在四人身後的傅云湘,没有注意到四个人的位置变为以她为中心,前後左右地行走在她的身边,俨然有种要防止人逃跑的模样,不过本人却是被带到远离校园人烟的旧仓库的时候,才猛然想起从前的她也有被带到这样的场所过,而把她带来的原因--
「我就直说了,请你以後别和辜同学那麽亲近。」四人之中为首的一位双马尾少女说道,交叠双臂的她微抬下巴,下意识地用着高人一等的态度对待傅云湘,瞪向她的眼中有着明显的怒火和排斥。
譬如说,要警告她远离某个大家都喜欢的人的时候。
第一次是在原本的世界中,爱慕着韶悦的同侪;第二次是在上个时空中,明明很恐怖却受女生们爱戴的云雀的粉丝们。
虽然被打会痛、被骂会难受,可是欺负她的人们只是将无法与偶像有亲密接触的怨恨发泄罢了--她这麽认为着,原本在心中升起的困惑和委屈便消失了。
在过去韶悦因此骂过她,甚至挨了好几拳,但她还是没把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令她泰然处之的原因不只是去假设那些人的心理,还有就是韶悦是她重要的朋友,所以没有理由疏远对方--至於云雀完全是意外,她忘记回避导致吃苦头只能说是活该。
所以对於双马尾少女的要求,认为和辜玺斐是朋友的傅云湘能说的也只有一句:「我不要。」
如此简单明了的一句话便就能表明她的心意,不过尽管是直率又诚实的回答,对於不想听的人来说或许都是刺耳的话吧?这麽想的傅云湘淡然地看着双马尾少女的脸一瞬间变得无法容忍地扭曲着,对方扬起手毫不犹豫地往她的脸上打下去。
这个动作成了宣告,他们没有说出任何咒骂,而是率先执行计画:第一个人打开旧仓库的门,另外一人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又闪了巴掌,然後呼巴掌的人就和第三个人一起对她扯头发、乱打一通的,尽管有努力闪躲不过依然敌不过四只手,最後她被用力推进旧仓库,推倒在地的她来不及起身,逆光甚至模糊的视野中依稀可见门被关上的画面,慌张地她站起来试图推开门--结果算是如预期地从外面锁上了。
这副身体在面对攻击的时候会自动闪开,但是面对刚才的拳打脚踢并没有避开--如同在上个时空时一样,被她脑中的意识认为这些殴打只是小孩子在无理取闹罢了。
唯一的入口已经被关上,傅云湘只好环顾一圈旧仓库,看看哪边还有能逃脱的地方,在拍掉身上沾到的灰尘的时候她才发觉双手空荡荡的--似乎书包在刚才已经被他们夺走,或许是防范她向外人求救。
「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毕竟个人沾上的麻烦就要个人去负责到底。重复着内心中不知何时建立的信条,傅云湘同时发现到仓库的一个通风口--当然大小是不足以让人出去的,不过没有卡上锁,可以对外呼救。
傅云湘接着坐下来,并且控制感知到超出这间旧仓库的范围,以便知晓是否有人经过,虽然操控感知范围会消耗精力,不过傅云湘更不想对着外头空无一人的状况呼救,这样的挫败会让她的精神耗弱。
她本身没有配戴手表,旧仓库也没有记时的仪器,傅云湘仅能看着自通风口照进来的阳光的位置一点一滴地偏移来感受时间的流逝,却是直到光芒照上对面的门口,外头也隐约传来了两到三次的钟声,她依旧没有感知到任何人经过。
或许自通风口招手,在感知范围外的人可以看到--突然想到这点的傅云湘将感知慢慢收回,用着剩下的力气搬来一旁的老旧木箱,试踩几下确认安全无疑後站上去,然後双手攀着通风口的边缘,使力撑到双眼能够往外看的程度,当她用两手攀在外墙、半颗头露出在外面,视野里出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对方站在感知的范围之外,她也因为使力而下意识地闭上双眼,所以当调整好姿势、张开眼看见对方的时候,傅云湘差点因为惊吓而差点松手,幸好反射神经有起作用让她赶紧捉稳,当然目光也再次和对方对上。
「你在这里做什麽?」
「……呼救。」
听到询问过了一两秒,傅云湘才终於找回声音的答道,双眼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这位全校都闻风丧胆的人物--云雀恭弥。
「我被锁在这间仓库,可以请你帮个忙吗?」为了清楚表达自身的状况,傅云湘努力编织着语言诉说。虽然和云雀求帮助这种事说出去或许会吓到人--连她本身有感到一丝恐怖--但是她做为一个受害者,寻求帮助自然理直气壮。
幸好云雀没有像其他她看过的同人小说那样,请求帮忙还要答应条件,而是乾脆地点头,见对方朝旧仓库的方向走去她便跳下通风口,站在门前等一会门就被打开了。
「非常的谢谢你。」
「不会。但是看来你没有去早自修,所以也是有错。」云雀对着行礼道谢的少女说道,肩上披着的旧式黑色外套正好随风扬起,用着金线绣着风纪二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他微勾嘴角,用着冷静没有起伏的声音讲出惩罚:「告诉我班级、名字,你去教务处领悔过书,放学後前要写完并交出,没有达成追加其他处罚。」
「1-B,傅云湘。」傅云湘顺从地回应对方,对於处罚没有任何异议,接着她在云雀的注视下她走向对面的草丛,一次又一次地拨开着枝叶,寻找着被同班同学弄丢的书包。
「迟到的话再追加一张。」云雀冷眼看着傅云湘忙碌的背影,口吻淡漠地警告。
「才不会迟到……」忙於自身事情的傅云湘随口回应,同时也终於找到了陷在树丛里的书包一角,费了点力拿起後她想到要再向云雀道一次谢,不过当回头时对方早已转身离开,明明还能远距离道谢的傅云湘却是愣在原地,两眼发直地看着对方的背影,好一会才回神,迅速离开了现场。
「要是不乖的话,就有可能捣乱剧情……管理人小姐也就白忙了。」
在这个时空他们彼此都认为对方是陌生人,若是硬要套个称呼,那麽就是前辈和後辈--仅仅如此而已,况且也不会存在任何让他们的关系相连的契机,甚至该说在这个时空他们不允许有契机的产生。
「待会去拿悔过单吧……」
她推了下只有上半部有着镜架的眼镜,镜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如蚊呐的自言自语让她一瞬间不清楚是真的出声了,或者只是她的内心话。
09-3,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