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回到房间之後辜玺斐翻着日语辞典,努力翻译学校今天发下来的通知单,当全部翻完他无声地呼出口气,然後转头看向同样开着台灯、在整理学校资料的司徒。
辜玺斐撑着下颚,彷佛能够映出人心的的清澈双眼眨动几下,丝毫没有将视线从司徒身上转开的意思,而原本专心在工作上的司徒,就算心无旁鹜了好一段时间,也不得不被对方的注视给引起注意。
「怎麽了吗?」日後的教学安排正好进行到一个段落,能够稍微分心的司徒开口询问,不过他没有停笔,目光也依旧放在桌上的文件。
听到询问的辜玺斐微微抬起头,他却是沉默几秒才决定将埋藏在心中已久的疑问说出:「大家处得不好吗?」
辜玺斐并不迟钝,对於屋里看起来和乐融融的画面,他一直感到一丝不对劲,终於在今天他察觉到是什麽了,这个发现简单来说,就是屋里的人彼此都没有如表面那样友好。
除去同个时空的人,这栋屋子里似乎只有他和傅云湘没有存在着隔阂,也只有他们两人没对其他时空的人有任何的防备--或许是年龄的关系吧。辜玺斐这麽认为。
另外禄倪与其说是防备,不如说他的眼中只有傅云湘,其他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是一个例外。
他的问题立刻让司徒的动作停顿,但是很快又恢复书写的动作,他低吟一会接着说道:「至少需要时间适应吧,我和琪楠是大人,而且都有过不安稳不幸福的过去,也在险恶的黑社会生活过,所以要我们立刻撤下戒心还是有点困难的。」
辜玺斐听了这番话安静几秒,然後实话实说在这三天观察下来的、对於司徒的看法:「你看起来没有。」虽然不是毫无戒心,可是司徒三不五时就一副稀松平常的和所有人讲话,相较之下另外两个人的防备显得很无用。
听到这句话的司徒不禁低声笑出。
「是吗……琪楠常说我随便,我想就是因为这样吧?」司徒放下笔,微笑地看向辜玺斐:「的确对於你们我还有不了解的地方,但是我更依照直觉行事--我觉得无论是你、寡言的云湘、笑着却没把任何人放在心底的韶悦、似乎除了云湘以外谁也不在乎的禄倪,还有身份最神秘的管理人小姐,全部都不是坏人。
「所以我的防备只是习惯,我猜我的防备在过一、两天就会完全消失了,至於琪楠的话,我不能说她会像我一样,这麽快就接受你们--我觉得她和韶悦有点像,但是和她相处久了肯定就会把你们放进心里。当然我并不清楚韶悦这个人,所以不能对她下定论。」
「谢谢你说我不坏。」辜玺斐没有回应司徒後面的话,只是歪过头将视线回到桌上的书,司徒见状笑眯起眼。
司徒看得出来辜玺斐和他们这群人之间的不同,而傅云湘虽然有点和他们类似,可是她更偏向於辜玺斐那一边,而他、欧阳、韶悦以及禄倪,都有着一股冷漠人间的气质,但是这份影响有深有浅,就司徒对自身的认知,他认为他的影响并不大--或许和这个随便的个性有很大的关系。想到这点司徒不禁加深笑容的弧度。
辜玺斐没有继续关注司徒,他则是往一旁的墙看去,在这面墙的後面一样是间双人房,而住着的是欧阳和韶悦。
虽然听完刚才司徒那麽说,但是辜玺斐并不是很担心那两个人的状况,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没有对这栋房子的所有人有着很深的交情,所以无论隔壁是什麽样糟糕的状况,他也不会过问,可是他还是不自觉地低语:「难得住在同一间房子,就代表有缘份,那麽就要好好相处啊。」这是他的妈妈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司徒不知道是否有听见辜玺斐的声音,只是他原本微勾的嘴角更为上扬,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禄倪,才第一天上工你的位置就好惊人。」
傅云湘看着禄倪的座位摆着三台电脑萤幕与印表机,萤幕在黑暗中发着亮光,主机背後运转的散热器发出嗡嗡声响,脚边的位置还有一座小台的电风扇在运作中,桌上和地面各摆着三到四叠的资料。
才第一天就用得好像职人似的,傅云湘再次对於只要有说明书和操作理论就可以完成一切的禄倪佩服到五体投地,对此禄倪只是微微挑眉,不以为意的说道:「不,因为是第一次碰到这些东西--电脑的装置和调整、架设网站、程式还有学会资料的统整……很多,花了比预计多出两个小时的时间。」
傅云湘想起在早上出门参加开学典礼前,禄倪的位置还是乾乾净净的,只有几个未拆开的纸箱叠在一旁--禄倪大人您到底是什麽时候开始做这些的?汗颜的傅云湘不知道是否要问出口,只怕她小小的心灵承受不了对方更多的壮举。
至於这些设备怎麽来的,这就要感谢管理人的资金提供了,而且资金直接转成了现下的这些电子仪器。
「不过这麽多电器用品,不会造成过热吗?」傅云湘说出她的担忧,禄倪这时黏到了她的身边--用少女的样子--有如黏人的小猫一样,咕哝一会才回答。
「电是我自己的,不用担心。」
好方便。傅云湘的脑袋第一个跑出的只有这点,一边抚摸禄倪的头顶,对方马上像是受到奖赏般,更加开心地抱住她。
禄倪并不是正常的存在--光是他这颗什麽都会、一点就通的脑袋,会使出各种各样的奇怪法术技能,就可以知道禄倪不是正常人,或者该说他已经不属於人类的范畴了。
这样的存在会和她友好,甚至该说是对她唯命是从的原因,是因为从前世开始的关系--正确来说是「她的前世」与禄倪之间开始的关系。
基於前世种下的因,她在这一世和禄倪有了在基础之上的感情关系,而在幼年的时候傅云湘有缘再次和禄倪见面--那时的她当然不可能记得前世的事情,但或许是因为习惯的残留,她和禄倪成了朋友,可是禄倪当时的身分非常的危险,经常面临生命受到侵害的处境,在一次危急的情况下,傅云湘让已经身受重伤的禄倪进入她的体内,这一待就是七年之久,而她因为不明原因忘记了这回事,直到穿越到家教世界,她才想起这段过去并和禄倪重逢。
虽然作为当事人的傅云湘比起这段刻苦铭心、可歌可泣的故事,更加在意的是禄倪究竟在这个世间活了多久。
至於她怎麽会知道前世的事情,这个和今天才住进来的小米有关,是小米让她想起前世的记忆甚至是继承前世能力--虽然能力在来到这个时空之後被削弱到只剩下十分之一--而小米这麽做的原因是:好玩。
顺带一提,隔壁房间和她从同个时空来的韶悦也是相同的情况,韶悦同样想起了的前世,她的改变除了和前世就是朋友的她感情更好,另一个就是对於小米更加不留情,原因是什麽傅云湘没有去探究,而她的前世记忆也没有告知任何相关的情报。
想到韶悦她就不免一阵担心,她的这位朋友表面上是和任何人都能处得自在,实际上却是最不把任何人放在心里的,就算作为韶悦的朋友,偶尔也会被那份冷漠给波及,真要说的话,她和韶悦的关系是她不愿对方离开--作为在孤儿院第一个和她搭话的人,傅云湘说什麽也不愿放开--而韶悦便半迁就的继续待在她的身边,不能说韶悦对她毫无感情,不过在感情的比重上,她比韶悦放得更多。
是个相当不健康的关系。傅云湘想到这点就不禁叹气,可是更让她为这位朋友担心的还有另一件事情--和她的交情有三年之久的韶悦,彼此的感情却只进展到这个地步,傅云湘就更为韶悦与这间屋子里的其他人的关系感到忧心。
「云湘,在担心那个人?」一直望着傅云湘的禄倪提问。
「是啊。」对於禄倪彷佛会读心术的这一点,傅云湘自动认为对方也和管理人一样神通广大。
「如果云湘想要的话我可以帮忙喔,只要可以让云湘开心,我什麽都愿意帮!」
对於这番忠犬宣言,傅云湘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谢谢,不过这是属於韶悦的问题,我大概只能说几句话作为助力,重要的还是必须看韶悦想不想踏出去--毕竟她的过去并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够跨过的。」
虽然韶悦若是听见这番话,大概会毫不留情地暴揍她一顿吧?
她和韶悦同样都有个不幸福的过去,可是她曾经从作为亲人的爷爷那里得过温暖的呵护和爱,所以即使在爷爷逝世、进入孤儿院以後,她的哀伤、崩溃,也很快因为韶悦的陪伴和心态的调整而平复。
韶悦在她进入孤儿院的时就已经在了--那时的韶悦十五岁,是从小女孩变成少女的时期,她漂亮的东方五官和美丽的金色秀发,使韶悦受到孤儿院全体上下的爱戴,但是她彷佛没察觉这一切的、依旧笑得一脸天真,也没有将任何人看在眼里。至於那时的韶悦会和她搭话,傅云湘现在想想或许是一时兴起,也有可能是前世的习惯残留,就像她与禄倪成为朋友那样。
韶悦是在两人都还待在孤儿院时向她阐述过过往,诉说的时候她用着一种刺激人的语气,彷佛故意为之。
她笑说在十二岁那一年被父亲性侵,接着发生了母亲外遇的事情,母亲偶尔会偷偷地带对象回来,在过去几个月後,母亲某天笑得温和地拉着她的手、将她一起带到床上--剩下的事情可想而知,所以傅云湘为了避免韶悦继续揭开过往的伤疤因此用手把对方的嘴遮住,她不想要对方用这种伤害自身的方式来推开她。
傅云湘的童年有家暴,但是後来有爷爷给她平复那层伤,教会她什麽是亲情、爱;韶悦的童年却只有性侵害的阴影,并且从来没有得过一次父母的关爱,另外出生在豪门的她每日都接受着严酷的家教,所以那天母亲温柔地拉着她的手,对她亲声细语的时候--她说她高兴到简直要发疯的地步,想都没有想到等着她的是多麽残忍的事情。
是否拥有过亲人的爱--这就是她和韶悦的差别,每次想起这些就忍不住多疼韶悦一点,无论是否会再次被对方突然的冷淡给刺伤。
「不过韶悦这次说不定会愿意接受他们……虽然是和不认识的几个人一起生活,可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到了固定的时间就会一起吃饭这点,这在我的认知中,就像是『家人』一样。
「即便没办法以血缘连系、有些人也无法轻易的相信别人,但是总会有一天能够构筑出关系。况且现在也才第三天--也快第四天了,彼此相处的时间都还不长,总不能这麽快就下定论,所以我想我不必那麽担心。」
听完傅云湘讲的话,禄倪只是歪过头,轻声道:「我只要有云湘就够了。」
对於禄倪安定的发言,傅云湘仅是无奈地笑了笑。
「把这群人聚在一起是有什麽打算吗?管理人──啊,还是该叫你的假名原野栗子?」
一边整理行李箱的东西,小米一边询问原野,正在做科目预习的原野头也不回的回应:「请随意,而你问的上一个问题,是因为--有人希望他们的故事可以继续。」
「包括让他们之间构成连系?」小米停下动作,伸出手开始数数,「类似公寓的住宅、双人房、一同吃饭、照顾大家的你……在加上这几人之中混着比较随和、感情较放得开的人和正常人。这些东西加起来,对人类来说--不管是多麽悲惨的灵魂,总会产生一种类似『亲情』的玩意,而且日子越久这份感情就越坚不可摧。
「这也是『那个人』的目的之一吗?」
「是的。」原野依然头也不回的回答,可是这次的声音铿锵有力,彷佛下定了决心般,彷佛--这是她的使命。
「家家酒游戏啊……也是很不错啦!这样的人类在我看来相当可爱,不过光是这样还不够,还需要一些事情让他们产生更深的连系……」小米的手背抵在下巴上,状似思考的模样,在他沉默的时候原野出声了。
「小米先生。」原野停下预习,她的背微微往後靠、挺直,她接着说话的声音是这三天以来初次的强硬,「请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哈哈!我才不会乱来呢!而且现在连十天都还不到,要是发生任何危险的事情,他们的感情别说变好,说不定还会因为看到本性而断掉呢!」
「……是的,是我失礼了。」原野的注意力回到预习上,似乎不在乎刚才小米的话的样子,也因此她没有听到小米几秒後的低语。
「但是啊,要是一直这样,这个故事的发展可就太慢了呢……等时机成熟时在来一个致命的危机,感情肯定会变好喔。」
02-2,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