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男子的嗓音在门外响起:「君上,臣有急事秉报。」
秋如孟听出是她极为熟悉的护君院侍卫长九玉,遂准道:「进来吧。」
侍女打开房门,向来稳重的青年竟是惨白了张脸,冷汗直流,秋如孟心里咯登一下,九玉已草草行礼完毕,急切道:「君上,不好了,西城郊那儿滑坡了!」
秋如孟闻言倒抽口气,倏地站起,话也来不及多说,匆忙便往外赶,九玉和秋忍都追在她後头。
秋忍急问道:「伤亡如何?护君院前去救援了麽?」
九玉道:「城郊有两个村里被埋住大半,少说也有近百人生死未卜,弟兄姊妹大多都赶去了,然而末涂水流汹涌,雨势又大,没有灵力武功傍身的,属下不敢让他们去添乱。」
秋如孟闻言,脚步倒是慢了慢。
这句话将她火燎的内心带出一丝清明:是了,她虽有灵力,然武功半毁,去了大多也只是添乱而已,帮不上什麽忙;思及此,她止步向身後两人交代:「九玉,你前去城郊那儿指挥救援,忍姐,你带几个人,速速将其余村民撤往附近的山鬼殿,所有伤者也都送到那里,我去叫上几个医师,随後赶过去!」
「属下遵命!」
「知道了。」
两人皆是二话不说,匆忙离去。
秋如孟手指微动,使了个辟水诀,冲进大雨中,往药院跑去,将所有待在里头的人全喊了出来。
她指示道:「能腾云的拿上东西先随我走,不能的便待在这儿,开始煮姜汤、备好苏合香丸之类,能做什麽便做什麽,晚些我派人过来取。」
过不了多久,秋如孟便带着物资与一众医师抵达山鬼殿,她看着眼前景象,只觉心中阵阵发凉;一个个泥人躺在地上,伤痕累累,能动的、能哀嚎的也就罢了,许多不能动的,看起来已冰冷僵硬,毫无生气,四处传来亲属孩童悲痛的啼哭,简直惨不忍睹。
她身为一山之君,只得压下心中慌乱,尽量镇定地着手安排:「九风、阿云,你们二位将带来的乾布发给所有人,不够的话去我君殿传话,将所有院子的被褥全拿来,子进、连安,你们负责煮姜汤及备药,其余人随我救治伤患,不危及性命的暂时放一边,请诸位自行判断应该优先救治哪些人,至於已无气息的……唉,让侍卫带去偏殿安置吧。」
所有人立即散开来行动,按她所言条理分明地开始救治伤患,各自忙碌得不可开交;忙到後来,秋如孟已数不清究竟用掉多少瓶伤药、包紮了多少伤处,有些性命垂危的,或还得输送灵力续命,临时有什麽紧急状况,也得她去奔走,着实很有些兵荒马乱、分身乏术。
幸而时至傍晚,伤者不再源源不断地送进来,救援事务也已逐渐上轨道,她才得以坐下来稍事休息,正压着额角,负责到西村救援的一众侍卫及忍姐便满身泥泞地跨进神殿,脸色灰败疲倦,皆是筋疲力尽的模样。
九玉走来向秋如孟覆命:「属下等人灵力殆尽,天黑之後又难已视物,救援困难,不得已先行返回……还请君上赐罪。」
秋如孟尚未回话,跟在後头的秋忍便叹气道:「赐甚麽罪啊,你们几个钻泥地里像是不要命似的,我还没被泥流吓死,就先被你们给吓死了……」
秋如孟关切道:「有弟兄姐妹受伤麽?」
九玉答:「都是轻伤,我们自己处理过了。」
秋如孟於是宽慰:「你们已经尽全力了,今日就先休息吧,明日还有劳各位继续辛苦。」
待九玉离去,秋忍一屁股坐到秋如孟身边,与她一同看着眼前劫後余生的景象。
大雨多日,没有乾柴,只能靠着有灵力的人召玄火取暖、熬药煮粥,然而灵力并非用之不竭,这麽断断续续地耗着,众人皆是十分疲倦,直接以地为席,倒的倒,睡的睡,入眼一片凌乱。
秋如孟就这麽安静地坐了许久,心里反覆思忖着一件事。
秋忍当她发愣,随口问道:「在想啥呢?」
秋如孟唔了声,略整理了下乱纷纷的思绪,慢慢地回道:「只是……多年未有如此大灾发生,颇有些疑虑与忧心。」
「能有甚麽疑虑?想必是连日大雨造成土石松动,才造成今日之难……」
秋如孟打断秋忍,蹙着眉细细解释:「你想,自开山以来,咱们独山以农立基,整治土地、疏浚、观云,哪一个不是独步整个东山?此次先是观云院预测天象失了准,未料到有此数日大雨,紧接着,近二十年来未曾犯洪的末涂水淹过堤防,再然後,西城山壁竟然还滑坡……若是这一连串事儿发生在其他地方,我尚能理解,然而今日独山有此灾,却委实让我有些心惊。」
秋忍低头思考半晌,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实在希望是你多心了,若不是的话,难不成……会是九乌冤魂又将发作……」
许是想起两人尚在外头,不好说这些,她蓦地住了嘴,忧心忡忡地与秋如孟对望。
默了默,秋如孟叹道:「罢了,如今猜测这些都为时尚早,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度过眼前这一关吧,再说了,五日後氏族大会,按惯例凫丽山繁氏会给出往後三年的卜辞,到时候若有什麽大凶之事,再来烦恼也不迟。」
「也是,看这样子,明日还有得忙呢,」秋忍忧虑未散,接着问道:「你让人清点了麽?那些村里有家人失踪的?」
秋如孟点点头,「约莫还有十六人。」
秋忍:「你怎麽看?」
「凶多吉少啊,」秋如孟头疼地道,「尤其又过了这一个晚上,你们……唉,你们明日尽力就是。」
她边说边揉着眉心,方才忙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稍微放松下来,便有些头晕目眩,旧伤沾上凉气,也一抽一抽地疼,让她右手几乎使不上力气。
秋忍见她如此,摇着头道:「你实在是太不看重自己的身子了。」
秋如孟自知理亏,苦笑两声,没有多辩驳什麽。
秋忍遂玩笑道:「此时倒很有些羡慕北号山君那种皇族作派,凡事不需亲上火线,只要动动嘴皮子,待臣下将所有麻烦处理妥当,再和蔼可亲地现身慰问几声就好。」
秋如孟接了她的话头,作无奈状:「若是可以,我也很想学学他,身穿华服、端坐高位,将族姓以外的子民都视为下等奴仆,轻松写意地过一辈子,」她顿了下,长叹一声,「可惜啊,那样的位置,我坐不稳,也不愿坐。」
秋忍一时被逗得噗哧,乐道:「难得听你酸起人来,不过怎地这麽隐晦?」
秋如孟淡然微笑,未再多说什麽,拉着秋忍起身,准备回君殿略作歇息,天明再战。
走出神殿之前,她似是有所觉,回头望向殿中巨大的山鬼像,龙首人身,模样庄严,墙上火把被风吹得摇曳,照得祂脸色忽明忽暗,有只乌鸦从暗处扑翅飞起,又降落在梁上。
她心神不安,忍不住矮身跪下,朝祂拜了三拜,乞求祂保佑独山子民能够顺利度过此劫,才同秋忍走进漫漫雨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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