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鸣先含糊的应了一声,才慢慢睁开眼。他原本以为在身旁的会是经纪人或Kathy前辈,但不管哪个都会毫不留情的摇醒他的。眼前的人影颀长,头发是接近白的浅金色……他突然一个机灵坐了起来。是那个今天新来的摄影师!
对方冷冷的面容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於是他硬着头皮先开口:「……请问,我睡了多久?」「大概十五分钟。」
好长的时间。
「喔。所以……」事到如今,鸣在这个看起来似乎比他小上一两岁的男子面前也不再维持什麽职业形象了:「你……你在等我啊?」「谁等你。」
......
「你的负责人要我告诉你,今天已经……」「没有工作了。」鸣笑了一下。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那我刚才到底在想什麽?竟然将这双眼误认成早川的,一瞬间竟然天真的以为这双眼会笑着原谅我。
果然是自卑感作祟的後果。
「趴在冰冷的桌子上还能睡着,我也是服了你。」回过神来,透冷冷的说,然後将衣架上的大衣递给他。
「我先走了。」
……
没有暖气的,事务所之外的温度,在摄氏零度间徘徊。还没落雪的天,比平时阴冷,街道旁的灯已经亮起了机械的白光。而今天也要机械的向右转,机械的走四百公尺会到和租公寓,然後再跟早川说……不。
不,不,不,不,不。
其实刚才透和Kathy前辈的谈话,他稍微听见了後半段:「其实鸣啊,是个很温柔的人。」
所以,不只温柔,还很软弱的我,现在没这个勇气见早川。
於是鸣往左转。
他不是没走过这条路,只是因为是相反方向所以很少走,但对於街景还是有大概认知的。再过去一些有间便利店,路口的电线杆上有一张已经贴了一年的「寻犬启示」,而那边转角的是……?
嗯?这是什麽店?之前还不在这的吧?
鸣伫足在店门口,细细观察这这间店的外观。
是精致而复古的英式风格,小小的一间店,在一排现代风格的建筑中十分惹眼。既孤单又特别。
鸣看了看门口挂着的木制招牌「MorningGlory」。一串行云流水的金体字镌刻在即将被蛀蚀的木牌上,一副年代久远的模样;擦得乾净的玻璃橱窗里舖着一层天鹅绒垫,几个可爱的人偶静静的坐着,玻璃珠的眼是水蓝跟湖水绿的;金色砝琅烤漆的怀表滴答滴答的走着;在微弱的展示灯光下,有几颗宝石,一些被做成首饰,一些甚至是半打磨的原石模样,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每个棱角呈现出的光彩都不同;在最右侧的角落,则孤伶伶躺着一只面具。
不是欧洲假面舞会上那种奢华半脸的羽毛面具,是一只遮住整张脸的那种。面具被涂上一半黑一半白的颜料,眼角下方各有复杂卷曲的图纹,像硕大的泪滴一般。在下巴处有两点鎏金,金色的细丝如烟火一般放射而出。沿着下放蜿蜒而上的金丝,在黑,白半脸上延伸出了金,赤二色。也是一样繁复古典的线条。但不管金或红线,二者最後都停在面具微微凸起的唇线下方。
这面具空洞的眼神彷佛会吸人一般,就这样将鸣吸进了这间奇怪的店。「铛铛」。这是推开店门时,挂在上头的铃铛声。
店里的灯光,一样是微弱的橘黄色,一瞬间让人有种自己也是店内收藏品的错觉……斑驳的墙上挂着几幅风格迥异的画,两旁的木柜里陈列着精巧的机械钟和古式酒杯,或是生动的陶瓷娃娃。
看来是间古董店。鸣心想。然後他又走到玻璃橱窗那,盯着那只面具……
……「先生,中意我店里的古玩吗?」
一个声音随着空气滑进了鸣的耳朵里。他吓了一跳,想从玻璃上映出的人影辨识来人,但上头只有自己的影子。於是他战战兢兢的转身......
......是个男人。嗯,是的。鸣盯着对方看了三秒後得出结论。眼前的男子约莫三十岁,有一头比任何女子都柔顺的青丝,一绺显眼的雪白色在右鬓,一双眼也是相同的乌黑,布满了神秘氛围......及一份与三十岁不相称的老练。
鸣又转身看了一下玻璃橱窗,这回上头除了自己的倒影外,还有男人的墨色身影。他重新看向男人,对方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浅笑:「是我吓着你了......真是抱歉。」然後自我介绍道:「我是这间店的店员。请问有什麽想要了解的吗?」说着那双神秘的眼望过来,鸣愣了一下,好一阵子才问了一个小问题:「这间店,历史很悠久吧?」店员偏着头想了一下:「我想是的……这问题只有老板知道呢。」看鸣一脸疑惑,那店员又问:「诶?您没见到老板吗?他应该在店门口欢迎您吧?」「可是外头明明……」「还有,这间店的名字,是我们老板的名字喔。」对方补充道。
店名?是指MorningGlory吗?可是只是牵牛花的英文啊……
「又露出这种表情了,客人。」鸣从思绪中回神:「什麽表情?」他有点好奇,是什麽样的表情,会频繁出现在自己脸上。是焦急,不知所措,悲伤或……
「是由消极,不知所措,焦急,悲伤,愤怒,被动,羞愧……以及自我厌恶。综合以上种种,所拼凑而出的,」
「迷茫。」
……没想到全都说中了。有着那麽多情绪的我……
那双黑色的眼彷佛无底洞,像那张面具的眼一样,将鸣彻底吸了进去。
「可惜您并非一位演员,拥有太多的情绪对您而言,何尝不是个烦恼呢?」店员反问:「您说,我的话对不对?」「……」鸣听见了,但他正无法抑制的反覆将店员的眼和空洞的面具做对比,一次又一次的。对方似乎也不期待他的回答,又独自说:「羡慕面具吗?先生。羡慕嘴角上扬露出微笑的面具吗?」
面具。
不知道何时取来的。那副橱窗里面具突然出现在店员手中:「这是一副魔法面具。」「…...噗。」听到这里,鸣却是忍不住轻笑了一阵,神智也清楚了些。魔法面具?都什麽年头了还在玩这种梗?他对上店员的眼,却骇然发现对方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样,又说:「虽然比不上您刚才的笑容好看,但它能让你对任何一切露出微笑。只能笑,只要笑。」
只能笑,只要笑。
是一直在他脑中萦绕不去的那六个字。
竟然如此轻易的被一个店员说出口。
「没有人会发现的。毕竟,有谁不喜欢看一个好看的人,对自己露出好看的微笑呢?」
......好看的人,是指我吗?
哈哈。
「这个,就送给您了。」店员转身走至柜台,低下身子很仔细的东翻西找。「......送?还是不用了吧。这样你们该怎麽做生意呢?」他摇头表示推辞。「我们这间店,向来都是做亏本生意的。」虽然没看到脸,但他能想像出店员此刻的表情:一抹神秘莫测的笑。终於,对方翻出了一纸看起来更为昂贵的金边木盒,装起了面具,然後放到鸣手中。
「......」
「啊,对了」在即将推开门时,店员叫住了他:「一旦戴上了面具,如果忘了摘下它......就真的,用尽方法也拿不下来了。」
「......谢谢提醒。」
走出店门时,鸣有意仰一下招牌「MorningGlory」----突然一抹紫色撞进他的视线。是牵牛花。在不属於花期的季节盛开着,绿色的细茎缠缚着店门框,门口的小雕像及一旁的电线杆。
鸣发誓在进门前没有这些花的。
----「还有,这间店的名字,是我们老板的名字喔。」
越想越奇怪,然而他只是加快步伐回到合租公寓。
......
溟晚:上次更新是一个多月前欸......涉涉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