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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您请用,不用客气。」
我无言的看着眼前的人堆满笑容,推过来一盘也是堆满的点心,看起来像是终於盼到主人下班回家的小黑狗……真是不妙的比喻,我都快因此起鸡皮疙瘩了。
我现在正在黑色种族学生联合会的会议室里面,长椭圆形的会议桌上还放着一杯杯不同人遗留下的饮料,有些还冒着热烟;而这就是我搭挡说「适合安置我的地方」,他不说分由的就把我传送过来了,我根本来不及阻止。
原本我到这里之前他们是在开会的,当然我一到现场,所有人就被墨燃家的白目轰出去了,无辜的与会成员只能用好奇的眼神看我一眼然後全数撤出。
於是,我落到了现在这种处境。
「少主,先前的事真的很抱歉,身为带罪的一家,非但没能在第一时间帮上您的忙,还给您添麻烦了。」没有看出来我其实根本没那麽在意的墨燃家白目一在道歉着,还怕我不谅解似的开始解释:「身为带罪一家的墨燃为了求得洗刷罪名的一天,一直都致力於使妖师一族与精灵族的地位平等这件事上,所以当时才想杀鸡儆猴……没想到却是您。」
不,其实针对我我没那麽介意,真正造成困扰的是你的超高调道歉举动,多亏了你,现在估计在黑馆的所有黑袍都知道我了啊!
我很想这样告诉他,但是看他道歉得一脸真诚,大概是真的不清楚问题点在哪里,想了想,我的话到嘴边还是改口了:
「事实上,我连你们获得罪名的原因都不清楚,对我而言所有分家都是一样的,你们即使不做那些我还是会对各分家一视同仁的。」
我以为这一番话能让他释然,但是墨燃家的白目却是听到了什麽不可思议消息的反应,讶异的问:「首领不曾告诉您吗?但这是很大的事,连公会中枢也很慎重的帮助妖师一族藏起这件事。」
之前我不曾仔细想过这件事,但是被他这样一说我忽然觉得奇怪了。
在我的印象中,墨燃分家本来是在精灵大战後躲避追杀时,意外和白陵家分散了,於是自立隐居起来成为一个大聚落,是直到「他」在某次出任务时,误闯墨燃一族的血缘结界才又联系上本家的。而既然才刚回归妖师一族,他们又为什麽会被说是「罪之家」呢?
父亲一直不让我知道的事几乎都是绕着单一事件,该不会……
可能是看我真的没听过,墨燃家的白目很殷切的开始想替我解答。
「先给您看一样东西,您听过十七年前的阴影骚动吧,这就是在当时留下的。」
阴影骚动……果然是那件事吗。
我不自觉地稍稍握紧了拳,才看向墨燃家的白目。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拆下手腕上的蓝色腕带,好像那非常贵重似的,做完这些动作之後才把手伸过来让我看仔细。
而嵌在他腕部皮肤的,是一块尾指指甲大的幽蓝宝石,看上去就像是泪珠落在那似的,细致的银蓝花纹若隐若现地攀上他的手背,不仔细看几乎不会察觉,就好像我曾透过夜鸫的力量看过的、冰炎身上的那一个,它同样让我有种难以压抑的怪异感。
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以减低那种奇怪的感觉,我看向墨燃家的白目让他继续说下去:
「那个事件其实是我的舅舅、也就是墨燃家当年的家主引起的,他违反本家的命令,擅自动了阴影封印,却一发不可收拾。这时候本家继承先天能力的『那一位』就在被诬陷的状态下,保护所有人的强大言灵形成了这个宝石之後,牺牲自身平定了阴影骚动。」
他说就他知道的,那一个威力极大的言灵为附近的所有生命提供了屏障,甚至包括他反叛的舅舅也在保护范围之内。因此在那时候险恶的处境下,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因此而死去,就连封印之上的土地也只有轻微的污染,也是因为实在太不可思议,而这个事件後来被称做「忤神奇蹟」。
而当时因为和「他」一起深入封印,因而最靠近阴影影响区的几个袍级也拥有这个蓝色的宝石,并被称为「忤神袍级」,之後成为现在公会中的黑纪组,妖师的历史身分也因而开始受到重视。
听着他说着这些,我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明明是我追查的事情之一,可是完全没有真实感,也没有半点被唤醒的记忆能证明它是真的。
不过稍微了解他那些举动的苦衷了啦,某方面来说他也满辛苦的……还是尽量别再叫他绰号好了。
但除此之外,我唯一清楚的感想只有:「你说得像是亲眼目睹一样,但是那时候我们都还没有出生才对吧。」十七年前这个人和我一样都不存在吧我说。
等等,那他手上为什麽也有?不是当年在场的人身上才有吗?
面对我的怀疑,他被戳破後咳了声,说:「咳、这个……我是听长辈说的,少主。总之,我舅舅後来因为愧於白陵家而自尽了,它就转移到了我这里,所以我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交还给本家的人、或者至少做到等量的报恩。」稍微收起刚才的尴尬,他又一次露出那种油到好像会滴下来的神情,慷慨激昂的说:「所以,请让我成为您的左右手吧,我会待您像侍奉当初那人一样恭敬,也必定能让墨燃家将功折罪的!」
他说着,就顺势起身又要抓住我的手,我也毫无悬念的顺从自然反应,反制住他伸来的手然後把他的头往桌上撸。
可是还来不及做到光是想就大快人心的第二个动作,我捉住他的那手传来一种异样的力量流动,就像植物从根部吸收水分似地流淌到我身上,既陌生又极其自然。
晕眩的数秒之中,我听见大气精灵在窃窃私语着什麽,好像是因为什麽而感到喜悦。当我以为下一瞬间会像前几天一样迎来剧痛时,我却立时恢复得像什麽事也没有。
应该也在那一霎那感应到了什麽,墨燃爻抬起头来询问了句:「少主?您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松开了手靠回椅背上,迟了一会才注意到一件事。
「你的手……」
随着我的发话,他也看向他自己的手,然後发现──
原先在他手腕上的蓝色宝石,在我接触过之後,连同那些花纹一起完全地消失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