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Sheep Count — 泡麵

在我不算太短的人生旅途中,曾经有过某段活的不耐烦的时期,那是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

那阵子的我正在思考着的是关於人生存在的问题,而我相信这世上每个人或许多少都会经历过这样的期间。

『人生就像泡面一样,』我曾经在某个吃着宵夜的晚上,颇认真地对某个蛮熟的朋友I逢这麽说过:『简单来说可以分为5个步骤:

1、包装被打开,

2、调味料被倒进,

3、热水被冲进去,

4、三分钟不到就可以被吃了。而在吃完以後能留下来的就只有,

5、曾经被散发过的香气和应该被丢掉的垃圾而已。』

当时我对於死这件事倒是蛮不在乎的,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就好像泡面不一定就得要泡满三分钟,是那样的人生观。

『或许你是对的。』I逢凝视着手里的烟。『不过你不觉得这样人生好像只是一种被动式的存在而已吗?』

『本来就是这样啊,嘶噜噜--不然你有见过在你面前跳来跳去说我好想被泡我好想被泡唷,的那种泡面吗?嘶噜噜--』

『有啊。学妹今天跟我告白了。』I逢低着头,看不出他的表情。

『……哇,你开玩笑的吧?系花的那个学妹?』我连泡面都忘了吃了。

『系花的那个学妹。』

『那你还有什麽不满意的啊?』

『嗯。我的意思是我也有选择泡面的权利啊。』

『......。随便你啦,反正选泡面的是你不是我。我可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唉呀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一个很棒的女生啦,你是个好人啊。』

『问题是每个女生都这麽对我说啊。我怀疑女生是不是都不喜欢好人的。』

『唉,你想太多了啦。吃面吧。』I逢说。『吃完一起去买啤酒到露营区的桌子边喝边聊吧?宿舍这里人太多了。』

『你请客我就去。嘶噜噜--』

『好啦,真是……。』I逢啧的一声,把熄火的烟屁股弹进垃圾桶里。『总之我觉得人生应该积极一点啊。别因为追女生失败就这麽没力嘛,你的人生远比泡面要珍贵的太多了噢,所以别把什麽死不死的挂在嘴边啊,你是男子汉吧?』

『总觉得这句话由你来说没什麽说服力耶,而且莫名其妙让人觉得火大啦。』

『嘿,啤酒一手够消火吗?』

『够啦,走吧。』我把曾经散发过香气而应该被丢掉的泡面碗丢进垃圾桶。

『真受不了你。』I逢很佩服地摇了摇头。

******

露营区里空荡荡。大概是快放暑假的前夕,大家都待在宿舍整理东西的缘故吧。

「我发现喔,你有个动作颇妙。」I逢边喝着啤酒边说。

「?」

「你常常仰头望着天空,不看天空的时候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什麽事值得这样反省啊?」

「大概没有。只是一种习惯而已吧。」

我把喝光的啤酒罐用脚踩扁,丢进回收的桶子里。铿锒的声音在静谧的露营区里回响的好大声。

「没有什麽好或坏的区别。只是习惯罢了。」

「那麽在那之间,你有想着什麽吗?」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啊,谁会在意那麽多啦?」

我又开了一罐啤酒。又冰又凉的啤酒喝下去居然会让身体发热,真是一种有趣的液体,我想。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下次我在这麽做的同时,会替你注意究竟是正在想什麽的。」

「喔,那真是太好了。谢啦。」

「……发什麽神经啊你,无聊。」

******

好久的往事了啊。不过我还记得。

这种心情,在我大学那时候或许还不能很清楚的表达吧。不过现在好像有点能体会的样子了。

欸,I逢,我现在正仰望着天空喔。

我究竟正在想什麽呢?

感觉现在比较能说出口了。

选择适当的语言套进无言的空白里,完成能让他人了解的句子,这是我最近这几年好不容易才能累积的微薄成就。

我失去了好多好多。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然後用力握紧。

好想用这双手把失去的一切找回来。

即使早知道挣扎只能换来怅然,我还是希望能够奋力一搏。否则这世界不是早就被世人们一声接着一声的失望叹息给淹没了吗?

因此我仍旧期待着奇蹟。

或许,还能把残片给找回来也不一定。这是我回到学校的唯一目的,也是我存在这里的意义。

为了实现愿望。

你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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