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意外地,按照天帝的旨意,二重天之上在同一天就有两场盛大的婚礼。众仙来来往往好不热闹,正所谓有喜就有悲,也有一些抱怨,无不是惋惜没有攀高枝的希望了。而悲的,是那些倾慕着今日成婚上神的天女仙君们,现下里一些正寻死觅活,一些茶饭不思,把平和的天庭搅得鸡犬不宁,可谓壮观至极,壮观至极。
就比如天河边吧,那场面甚是热闹,聚集了密密麻麻的天女,个个愁容满面地望着天河扯着绢帕,咬着唇正在潸然:这一跳可就永诀仙缘了,可指不定神君会闻之动容而救了她,感动进而动情,最终成就一段佳话……之类的云云。这时,无比晴朗的天际缓缓飘过一朵圆滚滚的云朵,上面有个身影正翘着二郎腿睡觉,面上盖了一本经书,许是没有放稳,那经书慢慢地滑啊滑终于从那人脸上滑落,一路从高空砸了下去。那人懒懒睁开眼,抬手揉一揉自己的一头银发,再摸了摸自己的脸,书不见了,一脸睡眼惺忪茫然地喃喃:“这还没到覃引殿啊,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混蛋把本殿下的书给偷了……”
那经书掉了下去,不偏不倚正正砸中了一个天女的脑袋,那可怜的天女当场就晕了,倒下的时候腾起一股烟尘,还正正把那本书给压住了,其他天女很有默契地围成一个圆,见此天女如此烈性地殉情,那目光一个比一个敬佩:痴心至此,此情可敬。
还舜宫外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一大队阵仗骇人的迎亲队伍,缈缈高空间,喜庆缤纷的红色花瓣似无穷无尽悠悠而落。
云若扶着满身红妆的晚轻一直从厢房走到还舜宫大门,待站定下来,晚轻长长吸了口气:“云若,哥哥他……”
未等晚轻说完,云若带着若有所思的神韵道:“宫主没有交代什么,此时应是有事耽搁了,要不云若这就去请宫主?”
晚轻透过叮咚脆响的珠帘看着那迎亲的仗势,何其风光无限,但她仿佛只看到了一片荒芜。
她看到离迹被簇拥在中间,那高挑修长的身影异常醒目,面容温雅,气质如月自华,同她一般红艳如火的衣袍……
多少次幻想过这个场景,在等她的那个人却不是他。就像他说的一样,她即将要进入另一个人的世界,有了必须自己面对事,她已经不能像从前那般随意。
她淡淡地道:“哥哥不是会误事的人,既然他不想来就算了。”
云若看着晚轻强作镇定的神色,自己拿不定主意:“那少宫主?”
“走吧。”即便是选择了最简洁的一套凤冠霞帔,还是不太轻便。晚轻饶是不想磨蹭,也得放慢脚步。
离迹微微笑着,对于这个突如而来被指定的夫君,她从未臆断过,此时看着他离得越来越近的身影,她忽觉萌生了点点退意,脚步一停,回首之间目光穿过还舜宫内重重怡人的景致,一念尚未转完脚步已经事先回到正轨。
直到离迹取代了侍女,扶稳了她,这才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他扮成兄长的时候因用了药物,身高和他差不了多少,现在只能够到他的肩膀,许是没有了当时潜意识里要把自己当成自己兄长的从容,也没有了把他视为常的心态。她发现自己感到一丝压抑,下意识想撇下他扶住她的手,避开他。
“事到如今,倒不如顺其自然。”耳畔传来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她还未来得及抽回的手已然被他紧紧抓住。
晚轻低声道:“我明白的。”
她的声音很小,小得几乎就如一个错觉,但离迹听得很真切,柔声道:“你可以不情愿,但无需担忧什么,此后凡你所愿,我无一不照做,凡你之不愿,我均不为难。”
晚轻有些意外,探究般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但始终没有接下他的话。
在他刚说完后,晚轻一脚已踏上火凤,百鸟为护,所到之处如火流天际,将天照耀成一片介于火红与灿黄之间的色泽,火凤直达极北之地覃引殿。
还舜宫内,一方浅蓝的衣袂在那火凤遗留下来的火星中慢慢移了出来,热闹的队伍一走,火凤挥动羽翼的飓风将星火吹得四散飘扬,飘上天空,显得高远而苍凉。
到了覃引殿外,晚轻从火凤上款步走下,扶着她的正是离迹。
捧着厚厚红皮书等在覃引殿外已久的礼官诧异地道:“君上这于理不合,还是让下人带上神入殿方为……”
离迹把手一挥生生阻断了礼官的话,带着她直直入了内,那礼官一哑,忙招呼着大批前来恭贺的神仙尾随其后。
晚轻默不作声,垂眸任由他扶着她,大道上铺的红毯晃眼得很,殿内高灯结彩,红绫胜火,她的脚步直到踏上十级石阶才得以停下。
行头很沉,礼节很繁杂,就连礼官按部就班和乐器的声音她都觉得嘈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