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还舜宫的晚尘直接瞬移到了覃引殿,殿外布有玄妙的结界奇阵,一般人无法随意进入。他伫立在前庭踱了两步,终于还是进入了殿内。
见到他的瞬间离迹并无讶然之色,却还是绽出一个轻笑:“原来是真正的晚尘上神大驾光临,如此轻易避开我的感知,不愧为上神后裔。”
他盘坐在大殿中央,案前一卷古老竹简,泛着岁月洗涤的沉暗划痕。
“原来你早就发现了。”晚尘步入门槛,白衣逶迤于油光可鉴的浅色地板。
离迹的背脊挺直,挺秀的瘦感中蕴含着内敛的坚韧:“不是发现,她来到我面前的一瞬间我就已经知道了。”
“真是不该忘了你所执的神器是阅镜,所有的伪装在你面前全都无所遁形。就算我让晚轻用了特制的药,也一样。”晚尘停在他面前,相比晚轻,在他身上更多的是那种令人望而却步的清越出尘。
“所有的伪装?应该说除了仙君吧,堂堂上神竟需要隐藏自己的真面目,明明就是用了一副假皮囊。”离迹眸间的光芒逐渐转为深沉:“就连我也是窥不出真身。”
“这副皮囊我喜欢得紧,又怎会轻易就让人识破。”晚尘微笑着对上他不露锋芒的笑。
修为深浅相仿者之间,总是可以直言不讳,因为他们都能探到对方身上一些不为人知之事,却也同样探不清对方虚实,少了许多虚情假意的弯弯绕绕,假使不听两位上神的谈话,恐怕会认为这是老友在叙旧吧。
“仙君是想劝我不要动令妹吧。”离迹从容不迫地合起竹简:“后悔这种事不适合我,所以,”仿佛知道晚尘的心思,离迹似笑非笑地道:“仙君恐怕是白来一趟了。”
晚尘不为所动,继续道:“在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位置了。”
只见离迹俊美绝伦的面容露出意味不清的神情:“没有位置?你让她嫁入覃引殿,该不仅仅是为了将来怕祸及她而铺的路。你一方面让她嫁给我,一方面又不愿她和我有所纠缠,如此看来必有所图,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没有兴趣,更不想干涉,只是倘若她嫁了就由不得仙君来做主了。”
晚尘闻言仍平静地道:“何必强迫一个不喜欢你的人。”
“放心,我行事从不需要强要什么,只会让她心甘情愿而已。”扬唇一笑,离迹拿起案边另一册竹简,平平摊开:“你所说的我记下了,不过凡事有无数种可能,风云、世事、甚至是人心皆一直在改变,今日如此日后如何全无定数,仙君还是不要以为事已成定局为好。”
“好,那倒要多谢仙君提点了,还望仙君记着今日所言,莫要出尔反尔。”晚尘说这句话的同时已淡化为一抹残影,从这空旷的大殿中离去。
这段对话暗流汹涌,也许对他们来说,对方都如一个堪不破的迷。
天界又是过了十日,天帝特意召回了驻守凡间的月下老人,命他结出四条最坚固的红线,然后拟定了四道正式的赐婚诏分别派送到二重天的四方。天庭上上下下忙作一团,有的奉旨策划婚事,有的苦思冥想着该送什么贺礼,太贵重吧,那样权势倾天的地方什么稀罕宝物没有?太平凡吧,又拿不出手,单单是这个问题就让众仙彻夜难眠。就这样,清净了许久的天庭终于脱离了一些冷清而有了喜气。
婚期就在晚轻的满心彷徨中步步逼近,现实何其残酷,她本以为师尊至少会来看看她的,她甚至连入夜也不敢睡,就怕他会悄悄地来。当刚开始那种热切的希冀到后来的慢慢破碎,晚轻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她一直以来都不懂,那个人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来看待她,只知道他高兴就好,于是她从未违背他的话,只要他高兴,她也会跟着开心。
而这次,她忽然厌恶起了自己的柔顺。她不敢想象,嫁给离迹之后她要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更不敢想象他们之间还有没有未来,一旦她成婚之后到底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即便她有的是时间等待,然而她还是不敢放手一搏……何时变得如此患得患失了?满腔满腹的思绪都只化为一个想法:她要见到他,她现在只想在那之前见到他。
晚轻猛然跑出了门,而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具体行踪,他一向诡辩莫测。每次见面不是在还舜就是他的突然出现,只不过曾告诉过她想他的话可以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