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五喝完下午茶後,楚依依认为山姆应该早点休息调时差,於是和他坐计程车到他下榻的饭店就和山姆道别了。周末两天她早已排满了和朋友与家人相处的行程,所以完全没有办法和他见面,只能靠着电邮沟通。
星期一上完课兼辞职後,楚依依才来找山姆。
商务饭店内的单人房内,弥漫了一股肃杀的气氛。
「山姆,你到底和我的学生说了什麽?为什麽你会变成按摩师?」楚依依坐在床边,双手臂交叉环绕胸前,质问着。
按摩师没什麽不好,她偶尔也会陪妈妈去SPA被女性按摩师服务,可是这个职业和外科医生一点关系都没有。
学生还用了猛男这个形容词,大有影射山姆还有台面下的服务项目之意。这群死小孩!垃圾电视节目看太多了!山姆明明气质高雅,衣着得体,只不过身材不错,却给他们讲得那样不堪。
「按摩师?我不记得有人问过我的职业……啊!我想起来了,有个学生问我靠什麽吃饭,我直觉回答当然是靠手吃饭。本来还想补充一句除了刀叉之外我也会用筷子,可是後面那句还没说出口,其它学生马上问更多问题,我就忘了这件事没想太多。对不起。」坐在办公椅上的山姆露出了困窘的表情。
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应该要意识到这个问题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毕竟世界上除了残障人士小婴儿与一些病人还有谁不是靠手「吃饭」的?他的中文果然还是不够好。不过纯粹以吃饭来说,嘴巴也许是个更好的答案?
楚依依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开始颤抖,终於忍不住大笑出来。她笑到无法停止,即使肚子都痛了起来,还是只能一直狂笑。
如果她今天是钢琴家,也算是靠手吃饭一族。
其实山姆答得也没错,外科医生同样是在靠手动刀。
烂问题,蠢答案,更离谱的结论。
「你还好吗?」山姆有些担心地问,总觉得她背後还有很多事没说出来,忍不住一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楚依依总算逐渐停了下来。「我没事。」
她拍拍床垫,示意山姆坐到她身旁。
山姆没有异议地照做。楚依依看着身旁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像职业健美先生那样壮硕吓人。大概是因为山姆比东方男人的骨架宽大,之前的马球衫又让精壮的体格更显得阳刚男子气?
「健身是你的新嗜好吗?」
「不能算是嗜好。南苏丹的意外发生後,我总觉得自己太弱了。如果我强壮一些,也许可以躲开那道暗算不被击昏,也许我可以来得及赶上救人,也许事情就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结局……不过事情发生了就没有重来的机会,只能提醒自己不要太沉迷於过去的悔恨。她现在已经在天家过着与主在一起的生活,我也要好好地过在这一边的生活。」山姆垂头说着。
当外科医生本来就需要有良好的体力与耐力,之前他靠着慢跑维持健康。事情发生後,他才开始重量训练更进一步地锻链肌肉。
楚依依想,果然是像她所猜测一般。
楚依依静静地陪他缅怀亡妻。要说完全不嫉妒是不可能的,心爱的男人和别人结婚这种事,现在的她做不到完全不介怀。
可是那个女人在他最挫败低潮的时光给予他支持安慰,因此楚依依也感激那位伟大的女人。
「谢谢。」山姆提起了精神微笑道。
「不用谢。对了,我帮你办了临时手机。」楚依依将预付额式手机交给山姆。这样要联络就方便多了。「你原本的手机也借我一下,我装个APP,只要有网路就可以沟通。」
虽然山姆的手机是智慧型手机,但他平常只用讲电话简讯的基本功能,所以楚依依还得去帮他申请LINE的帐号。
一边忙手机的事,她一边说:「昨晚爸爸在家招待客人,其中一位伯伯唱了一首流浪到淡水,很有意思的歌,不如我们今天也去淡水玩吧!」
之後在捷运车厢内,她找来了这首歌的影片给山姆看。他当然是一句台语都听不懂,看歌词也只能猜出七零八碎的意思,楚依依等歌唱完了才解释。
「满有意思的歌,尤其是复歌的部分。」
「我也是最喜欢那一段。你能看懂这麽多中文?在哪里学的?」美国教的都是简体,想学正体字还不容易。
「我请一位台湾留学生教我的。我也应该学台语吗?」
「会台语自然有好处,尤其是在南部。不过你在台北,又是外国人,不会有人要求你懂台语。」不像她曾经在美国被激进派份子说她台语烂到数典忘祖。
山姆微笑。
楚依依想了一下,皱眉警告地说:「虽然美国通过健康保险法案後医生的处境比以前糟糕,我还是觉得整体环境来说在美国行医比台湾好。所以如果你有什麽想法,麻烦你一定要先和我讨论再下决定。」
「我还在评估当中。」山姆也不否认。
「我可以找个时间介绍你给姐夫认识,再请他安排你去他家的医院参观。」她猜是姐姐告诉山姆她的上课课表的,毕竟少数知道她与山姆情况的人之中,只有姐姐愿意站在她这边。
山姆沉默着。
「你已经去过了?」楚依依惊讶於姐夫的效率。果然山姆会来台湾和姐姐脱不了关系。
「我还未和你姐夫见面过,只有通过几次电话与电邮。昨天和今天我都去医院参观过,之後会去银行与其他地方观摩。」
银行?是考虑到山姆可能一时之间可能考不到台湾的医师执照所以要转换跑道吗?
不过有了姐姐和姐夫帮忙,她安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