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暴雨。
凌厉如箭的雨,将大地凿了个百孔千疮。
一道靛蓝的光影穿梭在天际的电闪之间;弹指一瞬,已将天界神速之最的雷公电母远远抛在脑後。手持银镜的电母不甘示弱,神器一翻,数道电闪射向那道光影。
只见光影俐落避开那道道电闪,飞速无丝毫减缓;然而电母的电光暗藏杀身极流,转眼在辽阔的天际织成一张锋利电网。
光影又一个翻身,灵动地自电网的空隙窜出。电网感应到对方的意图,迅即收拢变化阵形;光影腾翻回避,周身的光芒拖曳成一条绵长蜿蜒的虹光。
眼见光影即将自电网中遁出,电母森寒的望了一眼身旁的丈夫;雷震子本不想出手,但既然电母都示意了,他也不好推却,只好举起天锤,在天锥上敷衍的击上数回。
尽管如此,已足以骤响起震天雷鸣,电母趁势释放镜中的极流,那铺天盖地的雷击瞬间便袭中那道光影……
光影鸣空怒吼,其声势似能震碎天宫的基柱;刹那间,天上人间为之震撼。
「龙鸣?」雷震子惊诧的收手,焦急的望向妻子。「是……青龙天君?」
电母的脸上戴着青铜面具,让人看不穿丝毫情绪,冷言道:「身为上古正神却不懂得洁身自爱,成天与妖物们搅和;吾等就算有所冒犯,也是因他周身的妖气所致,天帝自然不会降罪你我。」
电母执法无情,早已名动三界。她踏云追赶,誓要查出那光影的身分。
玉清圣境‧钟游山。
那道光影挟绝霸之气,降於山之巅,气势万钧的震碎数百灵石。
身上的水气未乾,光影所化的男子一脸枭狂,凿刻般的五官,刚猛却深邃,蓬乱的鬃发如烈焰。
男子赤裸上身,黝黑的胸口黥有一轮梵文。
他睥睨万物,眼带吞天之意的望向远处的玉虚宫。他跨境越界,只因这有他心念之物。
「妖孽,报上名来。」电母已至,执镜盘问道。
男子瞧也不瞧,吸起地上灵石,瞬间烈火翻滚;他手一扬,火球便朝电母压顶袭来。电母连忙自银镜中释出极流,然火球竟视若无物,穿过极流而来。
电母心惊,冷汗涔涔。好在随後赶到的雷震子祭出天雷;被劈碎的火球凌空爆裂,火星四散。
雷震子执天锥天锤护在妻子面前,朗声道:「上古龙神早已绝迹千年,现任玄鳞殿主并无这等实力,你究竟是何人?」
「哼!」鬃发男子眼透轻视,手中炙火击地;火势迅速蔓延,将两人围困。
雷震子与电母暗叫不妙,火星乱舞,已点点燃至他俩的赤羽铁衣。
这时,天雨再临,吞灭团团焦火,整座钟游山冒着灭火後的浓烟,地热余温未尽。
身穿鹅黄道袍、头戴斗笠的青年,乘仙鹤而至;悬浮於空,手执钓竿,线端无鈎而垂。
雷震子喜道:「姬雷见过姜师叔。」
黄袍青年颔首,转而对那纵火狂徒道:「天狐,你不在须弥山好生修练,竟跑到玉清圣境撒野,难道就不怕帝释天责罚吗?」
「听闻玉清境有一《封神天卷》,特来借览。」
玉虚三清道界群仙历劫封神之事,早已落幕千年;眼前这来自西天梵境的灵兽,怎会无端提及此事?
黄袍青年沉思片刻,道:「《封神天卷》所志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业已归位;再者你非我玉虚门人,实无过问之理。还请速去、免生业障。」
「笑话,小小看门道人,怕你不成。」男子双手交举,胸前的梵轮光华大盛,漫天火矢如骤雨而降。
黄袍青年幻出水壁阻挡,但转眼已被凿穿几处;他力所不逮,只怕燎原火再起。
围困间,身批红纱的男子,乘云而现。手执渔鼓,轻击慢板数声,瞬间将业火消弭於无形。
雷震子与黄袍青年一见来者,纷纷作揖行礼:「弟子恭迎灵宝天尊。」
红纱男子面如桃李,可惜却身染倦容,正是──通天教主‧碧瑶。
碧瑶无视後辈的参见,迳自对鬃发男子道:「来自西界的天狐啊!你穿空越境,可是为了位列封神榜而来?」嗓若丝竹、笑语如醉。
黄袍青年心里无奈,知道师叔定是见猎心喜,每每见了妖禽灵兽,总想纳入座下为徒;这可导致玉虚一脉的门风日渐乖戾……
鬃发男子见碧瑶的笑意高深莫测,知其并非易与,眼下只好作罢,化成一道靛蓝光影,须臾间,扬长而去。
黄袍青年这才松了口气,恭敬道:「此番多亏师叔出面,师尊出关在即,还请师叔先移驾玄都八景宫。」
碧瑶仍是置若罔闻,望着远去的光影,难掩惋惜之情。
一旁的电母观察片刻,知晓玉虚门内的矛盾未解;於是对丈夫使了个眼色,便双双告退。
黄袍青年仍侍奉在侧,一脸无奈……
天命封神,寒江独钓。
★★★
「朱烨,你去了趟玉虚界,可有所获?」琼鸾问道,语带嘲讽。
鬃发男子瞪视着不知死活的好友百灵鸟,怒道:「有朝一日,我自当夺得天书。」
琼鸾又问:「我实在不懂,你要天书做什麽,我等能在帝释天的座前修行,已是无量功德。你该不会真想去玉虚界,修真成仙吧?」
「区区仙佛算什麽?我要──成魔。」当魔多自在,无拘无束;无须日日打坐、夜夜诵经。
「啧啧!你以为当魔这麽容易啊……」
琼鸾仍在耳边唠叨不停,但他早已心不在焉,一心想着那日玄衣公子对他说过的话:「你命带天煞,注定与魔为伍。只要捕食几个仙灵,便能拥有陇天绝胤之能;届时,再也不必暮鼓晨钟、受人摆布了。」
「有这麽容易?」他问,已然心随念转。
「听闻玉虚界有一卷天书,上面记载三清诸神的天命死忌;你若能得此书,定能如愿。」
思及此,突然有人自背後拍了他一下!
「起来了!大白天的睡什麽懒觉。」
闻言,他伸了个懒腰,自过往的梦境中醒来。脑中模糊交错的记忆逐渐清晰。如今的他,身处碧游宫,成了通天教主的弟子;早就不是须弥山上,受众佛礼遇的天狐了。
张开惺忪的眼,舔了舔前足。他化人的能力已被封印,以小红狐的姿态,消沉了数百年。
狡诘的青年出现在眼前,那是通天老儿新收的徒弟;听说,是来自东御天都的叛逆。青年的脸上勾勒着魔纹,那容貌、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那名来自修罗界的玄衣公子……
他兀自揣测两人的关联,下一刻,女童清脆的声音扰乱了他的思绪。「喂喂!我说你别老是欺负火枫,人家好歹也是你的师兄。」
於是,女童便与青年嘻笑打闹了起来。
他纵身跃上了碧游宫顶的琉璃瓦,阴影处的冰凉最是解暑。
返回梦境,重拾天煞血狐过往的枭狂与绝霸。多少年过去了,早已无人过问他的真名;但他夺书的决心未曾动摇。他便是──
帝邪天‧朱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