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清殿的绿衣姑娘正在同自己对弈,左手执黑、右手执白。
姑娘今日难得将一头夜色长发盘成发髻,簪上淡紫的夕颜花,神态刚中带柔。女为悦己者容,显然今晚,有客将至。
燕雪虎‧燕囍在殿前蹦跳作乐,却未发出丝毫声响,不忍打扰姑娘。
棋局战况胶着,绿衣姑娘凝神以对。待她察觉身旁花香已浓郁得太过,花妖葛巾的倩影已伫立殿中。
葛巾福身。「君姑娘,奴家今日有求而来。」
君水青柳眉微蹙的望向来人,那并非是她意料中的客人;不知打何时起,近来汉清殿是非横生,总扰她清梦。
「你是为血魂而来。」无须多思也能猜出葛巾的来意。
「是啊!是啊!」葛巾梨花带泪,悲道:「星痕失了血魂,奄奄一息;如果可以,奴家欲向君姑娘商借……」
「当然不行。」君水青了当回绝。出借血魂,燕囍又该如何?
葛巾转首盯着蹲坐在绿衣姑娘身旁的燕雪虎,一身彩衣染上肃杀的颜色。「君姑娘拒绝奴家,是因为牠?」
葛巾摘下自己鬓边的牡丹花,捧在手中并吹了口气,牡丹花办如片片飞刃,夹带花毒直射燕囍而来。
君水青一惊,手中黑子掷向对方眉心,意图乱她妖法。
葛巾璇身避开,手中花刃已尽数飞出。君水青心乱如麻,却见燕囍档在她身前,身上兽纹泛起红光,将一人一兽垄罩在朱色光球之中。
花刃一碰触到结界表面,瞬间消失殆尽。尽管攻势被化消,葛巾依旧冷静,道:「君姑娘发上的夕颜为免显得小气,不若牡丹真国色。」
「朝闻道,夕死可矣。夕颜虽薄命,却是坚贞不移;你浮华放荡,自然悟不出其中的道理。」
葛巾一笑置之,重新幻出牡丹,却没再次催动妖法,只将其簪回鬓边,嫣然迷离的道:
「白无常在过来这里的路上,中了我事前埋下的花毒,如今元灵涣散;你若想救他,就拿血魂同我交换解药。」
「什麽!你这妖女……」关心则乱,君水青踏出结界,真想立马冲上前,赏对方一个耳光。
「如何?换还不换?」葛巾问道,笑颜得意,犹如花开时节,艳动京城。
「这…………」君水青陷入为难深渊。这血魂对燕血虎来说攸关性命,可又不能对身陷囹圄的义弟见死不救。
一时内心紊乱,犹豫不决。情义如何两全?
「奴家知道姑娘的顾虑,不如这样,你施舍一株无声草,让奴家带回去安抚星痕。」
君水青思虑片刻,一来担心白无常的情况,二来念及与星痕百年的情谊;於是自掌心幻化出一株幽蓝带紫的草药,并出声道:「解药拿来。」
葛巾娇媚的扯下自己一缕发丝,笑道:「化入清水服下,花毒立解。」
君水青虽感这解药形式怪异,却也不疑有她,想那花毒出自葛巾自身,若说解药也是她身上的一部分,也是说得通。
以物易物,葛巾带着珍贵的无声草离去,也一并带走呛鼻难闻的浓郁花香。
君水青连忙步出汉清殿,欲沿途去寻找白无常的下落。
走没几步,正巧与白无常碰个正着。
「禹悠!你没事吧?快让义姊看看,花毒都解了吗?」君水青问道,心急如焚全写在脸上。
「没事?当然没事,我很好啊!义姊你说什麽花毒来着?」白无常一头雾水,看义姊神情激动,然自己却是半点摸不着头绪。
「这……你难道没被葛巾的花毒所害?」君水青有些错愕,现在是什麽情形?
「发生什麽事了?有人告诉你我中毒了,是吗?」白无常理出头绪,对於义姊的真情流露,甚是感动。
「算了,不提也罢。」君水青重拾冷静。「你既没事,那又怎会迟来?」
白无常不好意思的说:「也没什麽,颖杰让我帮他去巡查蓝华门,所以耽搁了。」
君水青白眼一翻,了然自己中计一事。唉!聪慧如君姑娘……
这也没办法,谁教──
关心则乱。
★★★
马面使端坐房中,正在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房门轻启,慢步走进的,却是──葛巾娘子。
「成了。」葛巾对着马面使露齿一笑。
马面使静视来人,不发一语。
葛巾将无声草往桌上一放,大摇大摆的往椅子上一坐,曳地的彩衣化去,转而幻化成一套利落的黑衫。
主动的拿起桌上茶杯,女子婀娜的身躯已恢复成青年模样。茶水入口,高盘的发髻落下,自动束为朱红的马尾。
「舞妍姊,你这化魂丹实在厉害,义姊完全没瞧出破绽。」黑无常面露喜色,无懈可击的恶作剧,完美落幕!
「汉清殿主事并非等闲,若非你上回自胭华谷沾染的花絮妖氛,要想瞒过她,只怕没那麽容易。」马面使不动声色,将无声草收入怀中。
「舞妍姊,你再多给我几颗化魂丹,让我也去骗骗子诺和宁儿,看看能不能拐几件宝贝来玩玩。」
马面使叹了口气:「黑白相交,黑能污白、白不能掩黑;香臭与混,臭能胜香、香不能敌臭。此君子与小人相与之大势也。」
「禹悠确实影响不了我,但我也决计不会陷夥伴於不义;舞妍姊竟将我比作小人,太让人心碎哩!」黑无常故作拭泪貌,转瞬笑道:「五色有太过、有不及,惟黑与白无太过。黑白无常才是地府之最。」
马面使依旧波澜不兴,起身欲离,却被黑无常拦住。「好姊姊,这化魂丹给是不给?」
「可一不可再。」马面使身上的银饰无风自动,黑无常知道对方心意已决,识相的不再强求;但随即好奇问道:
「你法术高深,也无须安抚燕血虎,要这无声草何用?」
「事关他人天命,不可泄漏。」
马面使这话说得淡然,但心绪却微微震荡。依旧是那……
关心则乱。